「白玉堂,我迟晓红佩服你!」
痴癫挝的双目瞠大了,并且绽出了血丝。他报上了本名,那个让非常引以为耻的本名!因为这个女人一般的名字,他自小受够了旁人的耻笑,直到十七岁那年,他练成了痴癫挝。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嘲讽他,也再没人喊过他的本名!现在,他主动道出名字的意思只有一个——
今日,迟晓红必杀白玉堂!
这样,他才能继续作他的痴癫挝。
「小红?」白玉堂呵呵低笑着勾起唇角。他的颊边沾了血,是适才打斗时溅上去的。此刻,倒让他一张森寒冷煞的俊脸更添了几分噬血的邪佞!「我干娘酒坊后院中干活架车的牲口却也叫这个名字;而你这烂杀无辜还兀自喊冤的疯癫恶魂,却连牲口还不如!」
「你——必须死!今日,我和你势必只有一人可以存活于世!」
从不曾有人这样侮辱过他!就连那些笑他似女人的孩童也不曾!
痴癫挝暴吼一声,吼得声嘶力竭,最后几个字吐出来已是沙哑得不伦不类,当真有几分类似牲口的嘶嚎。而就在他因为受到了如此的「奇耻大辱」,暴跳如雷的吼叫之时,白玉堂已然身形一晃,一跃飞上了九重云天,紧接着猛然俯冲而下,直取他的后心!
俗话说得好,「短一短,险一险」。痴癫挝铁链五丈,已算长兵中的长兵,若要与之对决,尽破其功,惟有设法尽量近其身侧,令对手纵有千般「长处」也难施展出半分!
不过,痴癫挝终究不是等闲之辈。他闪身躲了过去,还同时抖手狠狠抛出了他的铁挝。铁挝横飞而出,在半空划了一个圆周,挟风带势,扫向身后的白玉堂。而铁挝的前方三爪实际也已经碰到了白玉堂的手臂,只可惜慢了一步,扑了个空,只抓破了他的衣衫。
在收挝再攻之前,痴癫挝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一击失败了。因为在他抛挝出手的刹那,背后传来了「哧啦」一声,还夹杂着一丝幽幽的痛楚。就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痛楚让他颈背后那根大筋微微颤抖了一下,飞出的挝自然也就稍逊了一分力道和准头。只一分,白玉堂却赢了三分!他不仅躲过了一击,还用雪影划破了他一层油皮,留下了一条轻浅的血槽。
对一名武者来说,这伤甚至并不能算伤。
可是,再小的伤也会痛;
既痛,且怒!怒不可遏!
今日不杀锦毛鼠,迟晓红誓不为人!
痴癫挝在他手中疯狂地飞舞起来,如流星似游龙一般!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好象一条黑黝黝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毒蛇,白玉堂的身影到何处,挝便追到何处!有那么几次,锋利的铁爪就从他的身侧颈边擦过,险象还生!只要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他便可如此这般,逼得白玉堂根本无法出剑!
白玉堂无法出剑,痴癫挝却也没能如愿以偿地直接从他的心窝掏出他的心脏!愤怒给了痴癫挝无比的力量,可也焚烧了他的理智。他竟连最基本的一点也忘了。他的兵器看来凶狠,使得却应是巧力;看准机会,投机取巧;最关键之处不在于挝抛出的力有多大多狠,而在于能否击中对手,刺入他的皮肉——
哗啷啷!
只听一声脆响传来,飞出去的挝竟被白玉堂一脚踢了回来!
痴癫挝连忙躲闪,疾速后退,收住了铁链的走势,巨大的回力却也同时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白玉堂——或者该说,是他的愤怒把他逼向了极点!他使出了绝势的一招——
咆哮癫狂!
招如其名,名若其招!
那挝,那链,仿佛在一瞬之间都生了双目、有了生命似的,狂舞着发出阵阵轰鸣般的脆响,几乎震耳欲聋!
而事实上,这一招仍然走的是投机取巧的招数——利用声响,震撼对手的耳膜,使对手下意识地注意力转移,再一举向前侵袭!
啪!
噗!
血色绽放!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他抓到了白玉堂!
铁爪陷入了他的右小腿!
这次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痴癫挝的面孔在那一刻扭曲起来,高兴得连面皮之下的肌肉都随之痉挛不已!
于是,他高昂的士气立时本能地卸下了三分。他以为白玉堂适才的狠厉是只对他人,不对自己。
但可惜的是,他料错了。
那只是比眨眼更短的一刻,铁爪还未来得及完全收紧,铁链还笔直地横在半空,白玉堂竟带着陷入肌肉中的痴癫挝,踏着脚下链条而至,直逼他的面前!
痴癫挝大骇,手上慌忙用力,欲收紧铁链,顺势将白玉堂甩飞出去。可在链子重新着了力、可以轮起之时,他的人头也已凭空飞起!
他的双眼大张,连咬牙切齿用力的表情都还僵在脸上!而他的身体,已经颓然倒下,自半空坠落。
从此,世上再无痴癫挝,只有无了头的尸身迟晓红。
不过,那之后,尸身只坠到了一半就被白玉堂拉了回来。因为迟晓红的手还死死握了那铁链舍不得松下,前端的铁爪仍咬合在他的腿上。直到拖着那尸身落了地,他才一咬牙,将其拔出。好在,刚刚那一击并没有迟晓红所认为的那么深,只掀去了面上薄薄一层皮肉。
「恶贼!但凭你,还不配在白爷爷面前自称阴曹地府的来使!」
白玉堂冷哼一声——只这般疼痛,又如何比得了当初在冲霄楼中几乎被射得千疮百孔的万分之一?
卸掉那挝后,他站了起来,四下望去,却觉得有何不对。贪棍此时已经丧命在幽鹭手中,嗔刀也已被赵珺刺伤,只是他们一时半刻还难以完全摆脱三冤魂带上山来的手下杀手。可是,此前同痴癫挝一起围击他的那剩下八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好!有诈!」
他们必是趁机欲抢头功,追杀段思廉去了!
暗骂一声,白玉堂立即纵身而去,沿着途中血迹,一路追入姜弱水宅中。
但了屋后,果不其然!
段思廉已被他们逼到了密室门前,人早面色苍白,耗尽了力气,动弹不得。他手中的刀上有血,正滴滴嗒嗒地流下来,脚下横着三具尸体,想是被他杀死不久。另外五人则正与那两名孪生少女杀得你死我活!
那两名少女武功并不算高,而且都负了伤,只凭一股意志支撑,拼死不让那五杀手继续向前,靠近密室半步。她们并不知段思廉是何人,只是一心要保护主人姜弱水。因为,她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她们,恐怕此时不止段思廉,连里面的素月玄女与展昭都会受到惊扰,丢了性命!
想到此,未到跟前,白玉堂已是双眼绯红,自喉中发出一声低啸,直冲上去,雷厉风行,一气呵成,再次掀起了一场血红色的风暴,将那五名杀手斩了个干干净净!
其后再看,竟无一人留有全尸。
※※※
七月二十三,申正,一战方结。
这一战,几乎每个人都挂了彩,不过惟有段思廉伤得最重。他的左肩后多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血洞,几乎深可见骨。虽然铁瑛用了「洱海月」的独门奇药为了他疗伤,但到底他失去的是一块皮肉,而不仅仅是那染红了整个背部的血。说来,无论如何也要两个月方能痊愈。
不过,段思廉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沮丧。反之,他很高兴,差不多可以说是心情舒畅!因为,付出了这一点点代价,他得到的却足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