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见过王爷。”他的嗓音未变,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疏离有礼的。
“展大人不必多礼。”微点了下头,他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是冷的。因为此时此刻,在众人面前,他乃大辽王爷萧仲玄。
“谢王爷。”展昭抬起头,只见座上,除了萧仲玄以及立在他身后的花飞宇,还多了一人,比萧仲玄略微年长,肤色微黑,轮廓深刻,浓眉利眼,颇有不怒自威的大将风度,却不若他那般具有尊贵涵养,整个人武者之气较浓。
“久闻展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英雄气概!”那人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虽算不上声若洪钟,却能明显地感受到其中隐含的深厚内力。
“大人谬赞了。”因不知对方身份,展昭只得暂且以“大人”呼之。前日与包大人一同来访时并未与此人谋过面,不过能与萧仲玄平起平坐,也必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本王一时疏忽,忘了二位素未谋面,未及替展大人引见——这位乃此次随本王来访的另一位使臣,耶律宣景大人。”萧仲玄见展昭眼中似有疑惑,开口道。
“展昭见过耶律大人。”原来是他,临来之前,已从包大人口中得知,辽国使臣中除萧仲玄,还有另外一位重臣——大辽中京长官耶律宣景,现与辽使其余人等居于行馆之中。
“展大人多礼了。”耶律宣景颔首算作还礼。
之后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展昭便先行退了出去,前厅内只剩萧仲玄、花飞宇,以及耶律宣景。
“仲玄,你向宋主要求,招了这个汉臣在身边究竟是何用意?该不是想要自找麻烦吧?”耶律宣景转向萧仲玄,半讽地开口。
“我朝汉臣并不在少数,只要是人才,都可考虑为我所用。”萧仲玄淡淡地开口。同为皇室贵族,他却不屑与耶律宣景为伍。此人野心甚重,却是为了皇族之间的派系之争,而非替大辽社稷着想。他不愿与他朝夕相处,才带花飞宇离开行馆,住进了这座私宅。
“可据我观察,这展昭却不象个会轻易临阵倒戈之人,万一处理不当,他反而会成为一个麻烦。不过倒也不妨姑且一试,收得了他自是好事;若是收不了他,将他困在我们阵内,想要下手除之也很方便。”耶律宣景冷笑了两声说罢,有意望向萧仲玄,看他作何反应。
“这便是本王要操心之事了,我自然不会让他成为所谓的‘麻烦’。”萧仲玄边说边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厅外,抬眼望去,将一片碧空收入眼底。清澈的湛蓝令他的心中多了一股坚定——大辽要夺得天下,而他,则要拥有这片朗朗青天。没有人可以抢走他,更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不管那人是谁!
傍晚,当白日的最后一丝喧嚣被落日带走,一切恢复了暂时的宁静,花飞宇命人将大门关了,自己留在前厅守侯,以免有人到后苑花厅打扰,因为萧仲玄正在月下摆下了酒菜,试图争取一个人的心。
“王爷要展某前来,请问有何吩咐?”展昭执剑,匆匆走入花厅内问。
“展兄弟,此时周围并无他人,何必还如此生疏地唤我王爷?莫非是为我欺瞒你真正身份一事耿耿于怀?”萧仲玄起身,走到展昭面前,半挑起眉笑问。
“这……展某并非此意。”展昭连忙解释,不想萧仲玄误会他翻脸不认人。只是除了身份上的确有所顾忌之外,他也不知要如何称呼他才对。
“咳,其实我也明白展兄弟的难处,你我各侍其主,如今这般状况,有所顾忌也是自然,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据实以告。沈乃我母亲的娘家姓氏,若是你觉得别扭,也可不唤我的姓名,但是不介意仍叫我声大哥吧?”不想见展昭为难,萧仲玄笑着倒了一杯酒,送到他手中问。
“哪里,大哥言重了。”展昭接过那杯酒喝了,品出滑过舌尖的味道,不由得又想起白玉堂的话来,唇边兀自浮起一个不自觉的笑弧——玉堂,大哥这里果然只有花雕,我却已经被你那女儿红养刁了味口。
“展兄弟……展兄弟?”萧仲玄见展昭拿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轻喊了两声。
“哦,大哥有事请讲。”展昭抬头,尚未发现自己的心思飘远的一瞬间,笑意已经融进了眼底。
“没什么,我是说——”萧仲玄的心为展昭那抹如月光般清澈温和的笑而悠悠一颤,险些控制不住自重逢后就在体内翻腾不已的感情,掌中有了温热真实的触感,才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捉住了他的右手。
“我是说,我们不妨坐下,慢慢说话。”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仍没有松手。飞宇有句话说得不错,昭是一只鹰。对于鹰,必须显示出必要的强悍才有可能征服他。
“也好,大哥请。”展昭略微讶异了一下,不太习惯与他人如此亲近,又不好反应太过激烈唐突,便抬起手抱了抱拳,不着痕迹地摆脱了几乎可以说是钳制住自己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两人坐下,对饮了几杯,因为始终是各怀心事,难以真正放松下来,便没有再多喝,只是闲聊一些往事。
“方才与展兄弟说起我母亲娘家姓沈,事实上她本是汉人。由此缘故,我年幼时耳濡目染,一直对汉人文化甚感兴趣。五年以前,我私自外出,前来大宋境内游历探奇,有幸与展兄弟相识,本打算与你携伴而行多走些地方,却突然被急召回国,甚至未来得及与你道别……”当时他们二人都有伤在身,带旨前来寻他的飞宇曾劝他干脆趁此机会将他带回辽国,他考虑再三,终究不愿用束缚的方式得到他,一狠心,独自离去。没想到这一离开,便是五年无暇分身再来大宋。
“大哥之意展昭明白,我从未把大哥当年不告而别之事放在心上,有的,只是对大哥的感激。只因大哥是带伤而去,才不免担心你的安危。”仔细回想,五年以前,萧仲玄失踪后不久,大宋境内就传来消息,辽圣宗耶律隆绪驾崩,皇太子耶律宗真即位。一国新帝登基,必会将所有重臣召回国都共商大计。
“展兄弟可还记得,我不听你劝,硬要上台与人打擂,打完才发现是比武招亲之事?其实我那时虽读过很多汉人著作,根本不懂你们的民间习俗,与你说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怕丢了做兄长的面子,后来才明白你为何听了会用那般吃惊的眼神看我。”事后被那小姐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他目瞪口呆之下,被昭拉了落荒而逃。说来也是昭先“救了他一命”。
“那件事……我……”展昭忍不住失笑。当初他一直觉得奇怪,大哥之前明明执意上台志在必得,后来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当是因为那家小姐实在是生得……“貌不出众”才吓到了他。
就这样,二人谈到入了夜,花飞宇才前来提醒萧仲玄时辰已经不早、明日还要入宫与宋主会面。萧仲玄点头称是,正想各自歇息去了,花飞宇却又道:“那日刺客袭击王爷是在深夜,花某要负责整座宅子的安全,至于内苑寝室,为了以防万一,还要委屈展大人贴身保护王爷。”
“这……”展昭想不到花飞宇会提出此种要求,又怀疑他另有居心,便道,“展某会在门外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