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布行后院门前下了马,楚无咎率先推门而入,才迈进一只脚就猛地停了下来。
只见院中立着一人,在看到他的一瞬,一双狭长的凤眼幽幽一闪,唇角轻轻挑起,道:“看来宫中之事已经顺利解决了,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特意前来替你收尸么。”
“司洛……”
当日他不顾思洛的反对,执意要赶来京城助玉堂和展昭一臂之力,丢下狠话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修罗宫时,便已又一次伤到了他的感情……
楚无咎撇唇勉强扯出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硬着头皮走到段思洛面前,却不知要如何答话。
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还站在门口的几人只得一同噤声,整个气氛尴尬不已。
好一会儿,白玉堂看不下去,才咳了一声打破僵局,道:“瘟神,我们先回房去休息了,有什么事天明之后再说。”
“楚兄,段兄,展某先行告退……”展昭跟着抱了抱拳,迅速转身与白玉堂一起走开。
愣在一旁的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点头称是,打过招呼便各自散去,留楚无咎与段思洛二人独处。
“对不起,我那日是一时情急……”沉默了半晌,楚无咎才再度开口。
“情急……说的却也都是真心话。你已经好久没对我如此坦诚过了。”段思洛一笑,心绪虽然复杂,却也算放松下来,不论如何,他安然无恙。
“司洛,我……”楚无咎动了动唇,不经意间对上段思洛的双眼,终还是将欲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安慰,同时也是敷衍……他与他,都明白。
“何须紧张?你在关键时刻会如何选择,我也不是今日才知道;我从未妄想两年不见我就能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很清楚……我是段思洛,不是其他任何人!但是你却从一开始就搞不清你这些年来究竟把感情用在了谁身上。”
段思洛望着楚无咎,神色异常平静,眼中除了了然再无其他,而这份平静却更令楚无咎心痛。
他以为一生陪伴算是一种补偿,其实司洛要的,他从来就给不起……
***
临近清晨,窗外的虫鸣被早起鸟儿的叽啾声取代,展昭动作极轻地移动了一下身躯,不敢再有更大动作,不然,只怕会吵醒那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弧睡得正香的人。
大概是睡得热了,白玉堂翻了个身,将本来就缠在脚下的凉被踢得更开。
展昭摇了摇头,半探起身,伸手到枕下摸出白玉堂的折扇,展开来缓缓扇了一会儿,见他又睡踏实了,才重新躺回枕上。
但没过一会儿,那白老鼠就又翻了个身挤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
这家伙,明明怕热怕得要死,偏还喜欢挤人。
望着白玉堂满足的睡颜,展昭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腾开一只手,以袖口替他抹去额上渗出的汗珠,继续摇起折扇……否则以这等天气如此靠在一起,不消片刻便会汗流浃背。
其实刚刚回房躺下后,他虽闭眼休息了半个时辰左右,却始终没有真正入眠,大劫过后,尘埃落定,更想珍惜这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犹记得那日,玉堂喊出的那句话——
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我都要跟着你!
回头细想,这些年来,遇到过多少大大小小的艰险魔难,又有多少次是他同他一起闯过来的,记忆中清晰的、模糊的,种种过往,喜的,哀的,悲的,怒的……有他在身边、有他共同承担分享的竟占了大半……
“猫儿……”
不知又过了多久,展昭仍在出神的工夫,只听那人在耳边咕哝了一声,想是快要醒了,于是低声安抚道:“玉堂,再睡一下吧,不用着急起身。”
夏日昼长夜短,天已大亮,时辰却还早。
“醒了还睡什么……到是你这臭猫……你是早就醒了还是根本没睡?”白玉堂睁开朦胧的睡眼,皱眉打着哈欠,心中道:看那猫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又在独自想些有的没的,会安心睡觉才怪!
“睡不着,所以便没睡。”展昭知道想骗也骗不过白玉堂,干脆老实回答。
“好啊,当真是一点没睡……你倒还敢承认?”白玉堂一眼横过去,呲牙道。
“不睡觉又非作奸犯科,怎么不敢承认?”展昭失笑,便是老天爷恐怕也没有他这般霸道!
“猫儿,少给白爷爷打马虎眼,你当我猜不透你的心思?”白玉堂哼了一声,凑上去抵住他的额,盯住他清亮的猫儿眼,“为什么不叫醒我陪你?我不是说了,不论何时何地都会陪着你!”
“我知道。”展昭抬手,替白玉堂将垂下的散乱发丝拢到耳后。
玉堂真情率性,每每一副“凶恶”模样瞪人,却也是为他挂心。
“知道你还……”白玉堂话说到一半儿,眼睛已经先瞪大起来——
只见那猫儿突然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狡猾”的微笑,主动轻触他的唇,如同蝶翼扫过一般淡淡的吻,清甜而美好。
惊喜之余,他一把揽了他的腰,在他退去前追上去,结结实实地彻底吻住了那双柔软的薄唇,吮住一番热烈的舔弄,舌尖半是耍赖地敲开他的牙关,钻进那丝滑的口中放肆地四处游走。
这一吻不仅是水乳交融的缠绵情意,更有他的万般得意与喜悦。
那日在修罗宫中他说过——
结发,同命……
他知道,这是猫儿终于下了决心许给了他的愿!
他不会轻易答应,但一旦承诺,许下的就是一生的誓……
从此以后,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