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主子走时要我在此伺候展大人,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随便前来打扰。可是这大男人更衣之事,总不好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在旁帮手,五爷连这个小忙都不愿帮么?”慕容无双眨了眨眼,笑道。
“小丫头倒会嚼舌。也罢,反正白爷爷吃饱喝足,心情正好,逗逗这猫也不错!”白玉堂说着,走到墙角,打开立在那里的雕花檀木柜,随便拨弄了几下,翻出干净的白色内衫和一件蓝色长衫。
“多谢五爷,那我便出去等了。”慕容无双说完,笑嘻嘻地走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展昭与白玉堂。
“那,换吧。你有手有脚,还真要等白爷爷帮你穿衣不成?”白玉堂见慕容无双关门去了,便把手中的衣衫往展昭面上一丢,自己懒洋洋地往旁边榻上一倒,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催促道。
展昭捧了衣服,不知此刻心中是悲是喜。楚无咎所言,慕容无双所说,不断交错着在脑中回荡。
“你这死猫怎么动作这般迟缓,换件衣服也要花这许多时间!白爷爷可没那许多耐心,拿来与我!”
白玉堂在一边等了半晌,口中逗弄数落了许久,却不见那猫如昔日那般瞪眼回嘴,觉得很是无趣,转头见他穿好了外袍,便跳将起来,一把扯过那条月白的腰带,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这颜色和布料,分明是白爷爷平日用的,你个厚脸皮的臭猫竟敢学我?”
“这不是……”一句话突如其来地闯进耳中,展昭惊愕地抬起头,只见一张放大的面孔凑到了眼前,白玉堂正半低了头,凶霸着一张脸看人。
“不是?不是学我又是什么?看招!”白玉堂咧嘴露出一个邪笑,眨眼间已掏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展了开来,朝展昭扫去,晃若行云流水,却又势不可挡!
展昭来不及说话,本能地脚下疾动,身体微仰,闪了过去,耳边却听白玉堂大笑道:“躲得倒快!我就知道你这死猫不可能虚弱到更个衣都要人来帮手!你既然好了,就先陪白爷爷过几招再说吧!”
“玉堂,等一下……”展昭错身闪过了白玉堂那迅如雷电的几招连攻,急急喊道。慕容无双刚刚那番话仍在他脑中不断闪现。
他之前为他受过那般伤害,他又如何能再若无其事地与他交手?
“等什么?白爷爷不想等!臭猫,少为了与白爷爷套近乎就叫得那般亲切!此番见你就觉得你甚是奇怪,而且又是自己找上门来,我却至今不知原因为何,哪晓得你究竟是何目的?”白玉堂一剑挑起挂在墙上的巨阙,反身抛向展昭道。
“目的?我是前来寻你的……”
展昭情急之下,急欲解释,便脱口而出。看到白玉堂闻言,一双斜挑入鬓的剑眉皱得打了个死结,一脸的错愕与不悦,这才记起——眼前的他,已经忘记了以往的种种。忘记了以往所有的伤痛与无奈,抛弃了一切负担和束缚。此时的他,已经变回了昔日潇洒不羁、傲笑江湖的白玉堂!
“寻我做甚?是有人告白爷爷杀了人,还是打家劫舍、欺压良民百姓?”白玉堂薄唇一勾,讥诮的话语便溢出了齿隙。
“玉堂,我……并无此意。”展昭动了动唇,低低吐出几个字,又不知此刻该如何解释,如何面对恢复了一身飞扬的他。
“不是此意又是何意?你这官府的看门三脚猫除了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还会为何找上白爷爷?你还是少要继续对白爷爷称名道姓,你打惯了官腔叫得顺口,白爷爷却听不习惯!”白玉堂瞪眼皱鼻地向展昭扮了张怪脸,从鼻中哼道。
“我……只是因为楚兄告知,才向包大人告了假前来,如今见到……”展昭咬了咬牙,逼自己把那已经刻骨铭心的名字埋回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白兄’……平安无事,便也就放心了。”
“俗话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如此关心白爷爷的死活,又是何等居心啊?”
白玉堂见展昭说话吞吞吐吐,面上紧绷,神情极不自然,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不知为何,心中立刻起了一阵烦躁,随口又是一句戏谵的言语。本是习惯了心中烦闷便马上发泄出来,顺便戏耍那猫一番。但他又怎知此时展昭心中那番苦楚?听了这话,展昭却当了真,竟就强迫自己挤出一个不成型的微笑,道:“白兄说笑了,展某是真的……真心为白兄高兴。”
话说出口,展昭只觉得心口一阵尖锐的绞痛,却不晓得有些时候,某些事情是控制不得的,便是他极力压抑,内心的苦痛还是表现在了面上。
“罢了,白爷爷不与你这病猫计较就是!被你一搅,白爷爷今日也没了兴致,下次再说吧。”
白玉堂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刚刚却被展昭片刻之间就变得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好大一跳,心中不禁暗惊,不知这猫是不是被他一折腾,旧伤又复发起来,便连忙转身欲去找人来看,未曾想倒自己手上一直捏着的东西还没有物归原主,就这样开了门便走,却被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声音立刻装作刚刚回来的慕容无双撞了个正着。
“五爷,展大人更过衣了?”
“更过了,你进去寻他吧,最好给他多吃几碗汤药,苦死那只臭猫!”白玉堂见无双来了,便放了心,才说了几句话便觉不对。无双丫头那双大眼一只盯在他的手上,唇角略微有些抽动,怎么看都象正在努力忍笑!
“你在笑些什么?”
白玉堂狐疑地朝自己手中看去,险些当场将那东西丢在地上!原来他刚刚抢了那猫的月白系带,却忘了还给他。他也不知道是平白发懵了还是怎的,居然捏着他人贴身之物被人看到,真是一世英明尽毁一旦!
“劳烦五爷了,前面厅中已经备好了早膳,五爷不必管主上他们,自己去吃便是了。我这就进去伺候展大人服药了。”
慕容无双见状,嫣然一笑,转身进了屋去,只留白玉堂一人呆站门前,怔了一会儿,将那系带随便折起藏入袖中,匆匆而去,口中嘀咕道:“反正已拿了出来,总不能再送了进去给他。”
第三章
一黑一白,衣袂翻飞,剑斩银河,拨乱满天寒星!
火气上来,便互不相让;宝剑出了鞘,铿锵碰撞间已斗了十数个回合。
“司洛,你近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处处与我为难?”
楚无咎不耐烦地虚晃一招,斜剑一拨,挡开段司洛咄咄逼人的进攻,脚下同时一动,转眼间已向后退去一丈开外的距离,径自收了剑,等他飞身追来,耳边只听一阵剑气嗡鸣——嗡鸣过后,声音戛然而止——声住,剑收。
白修罗的剑锋虽利,最终也只划破了他半边外衫衣袖,内里露出的雪白中衣却未破损半分,可见力道不大不小,掌握得恰倒好处。
“你都已经变了,我为何却不能变?”段司洛逆了光落地站定,声音混入了瑟瑟的秋风之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你该知道,我在此事上从未变过,真正变了心思的是你,不过……”楚无咎迈步向前,伸了手,抬起那张依旧冰冷得看不出些微情绪波澜的脸,凑上前去,低声道:”我并不怪你。因为我的确欠了你的,便是你向我要求什么也是应该。我早说了,这一生,我不会离开你,可以给的我会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你,只要你停止现在这般幼稚无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