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是一向处变不惊?白爷爷这剑是天天要擦的,这样杀人的时候才会干净利落。既然如今我想知道的都已知道,那么你倒说说,请白爷爷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我……我自知冲霄楼一事起因在我,所以我从没想过要求其他。给你服‘醉卧红尘’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与展昭有任何瓜葛,不要再参与朝廷争斗、惹祸上身!”楚无咎被白玉堂咄咄逼人的话问得心中焦躁起来,情急之下吼了出来。
“那么,依你之言,待在西夏便不会有祸事找上门来了?这倒也好,反正白爷爷既然来了番邦,却也不想空手而回,多留上一段时候恰好正合我意!就是不知你自己招来的客人,自己敢不敢留!”
白玉堂见状,哼哼笑了两声,收了手中那白巾,腕上突然一抖,雪影立时发出一阵嗡鸣之声,楚无咎只觉眼前一花,剑刃已指在了面前。
白雪歌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还有十几日便要立春了。想不到,这场大雪来得如此之急,一夜之间便如铺天盖地一般将整个襄阳映得一片苍凉白茫。
就如不久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惨白了那张本是最坚毅于世的容颜……
望望窗外,仍是北风呼啸,冰雪纷飞;时辰已经不早了,只是天色阴沉,屋内的光线也因此昏暗不明。
公孙策轻轻换下将尽的残蜡,点起一根新烛,炽热的火苗哧哧跃动了几下,几滴鲜红的泪珠立刻沿着蜡身流下。
“为什么……难道当真是天意如此?”
公孙策低低轻叹一声,愁眉不展,直到身后有人唤了句“先生”,这才注意到同样一脸忧虑立于门口之人。
“大人。”
“公孙先生,展护卫他……可有起色?”
包拯缓缓走近一边,见公孙策默默摇了摇头,不由得眉峰蹙得更紧,将视线移向那静静沉睡之人。
到今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展昭始终昏迷着,丝毫没有将要清醒的迹象。
因为可以将他唤醒的人已经不在了。感觉不到熟悉的气息,他是否会就此沉睡下去?连一向从不低头轻言放弃的他也开始怀疑和动摇——他们究竟该不该如此勉强他?勉强他带着此生无法愈合的伤痛活下来。
突然,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夹带着洁白剔透的雪花吹开了虚掩的门窗,包拯和公孙策连忙回过身,一前一后分去闭门关窗,两人谁也没有留意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正悄悄从展昭的眼角滑落。
他几无声息地动了动双唇,在梦中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玉堂……”
两月前,历经明查暗访、多方搜集证据,襄阳王赵珏私下招兵买马、密谋造反一事终得证实,于是当今天子赵祯即诏九卿共议,商讨剿灭贼王之策。开封府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跪奏“撤水拿鱼”之法,天子命其代天巡狩,察办荆里九郡。另御赐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一路上代理民词。
是日,至里阳,入得城中,包龙图一行仪仗威严,锣鼓开道。龙旗牌棍,金锁提炉,彩亭内供奉万岁圣旨、尚方宝剑,如君亲临!金牌后乃包大人的大轿,轿前引马者除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另有一人与他并骑。
乍一瞥,那人一袭如雪锦衣,俊逸凛然,全身上下除了系住环佩的那条红色丝线,再找不出其他杂色,连跨下坐骑亦是毛色纯白,鞍鞭鲜明。再细细看去,更是人品出众,愧煞世俗!
只见他面如美玉,冷中带傲,两道黑真真的剑眉斜挑入鬓,一双璨璨星目炯炯有神,薄薄的一双唇讥诮上扬,旁若无人般“哼哼”两声冷笑,直把襄阳看作弹丸之地!
“猫儿,此处就是那老贼的领地?区区一介外藩竟想图谋叛乱,白爷爷倒想趁此机会将新仇旧恨与他一并清算!”
“玉堂,不可轻率!当初他借‘幽冥天子’之名散布谣言、蛊惑人心,你我亦曾与他交过手。经由以往种种更可见其阴险狠毒,城府极深,绝对不可轻敌!”展昭闻言心下一惊,立时不安起来,担心以白玉堂那极端爱憎分明的性子会沉不住气,莽撞行事。
“你放心,这许多年一起闯过来,你学得会借惜命,白爷爷也学得会凡事谨慎三分!”白玉堂见猫儿幽深的眸子中波光暗敛,自然知道他的忧虑,连忙嘻嘻一笑,一带马缰靠近他的身边,偷偷握了握他的手,丢给他一个慧黠的眼神。
“你这无法无天的老鼠,光天化日之下还不收敛,别怪我不客气!”展昭一惊,一眼横了过去,低声威胁道。
白玉堂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笑得顽劣至极,根本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中。
反正从见面两人就是嘻笑怒骂。不打不相识!曾经一心知道这温润如玉的青年所能忍耐的底限,三天两头找上门去,逼他出剑与自己比试,并故意以言语相激,把猫儿惹得竖毛露爪、甚至瞪眼暴跳的次数是不少。但他哪次也没有当真动过气,过后仍是如初相见般微微一笑,云淡风清,海阔天空。
晌午时分,包拯一行人等已安顿至上院衙,文武官员纷纷前来投递手本,直至傍晚暮色渐重,方才逐渐散去。
用过晚膳,展昭与白玉堂两人正说起襄阳王,门外便有人来,原来是王朝、马汉来找,说是包大人唤他前去,与公孙先生三人共同议事。
展昭去后,白玉堂一人独坐发呆,好生无聊!冬日天寒,又不想出门,干脆在榻上斜靠躺了,两眼一闭,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耳边唤他,“玉堂,玉堂……”
“……猫儿,好吵!”白玉堂胡乱挥挥手,将眼睛睁开一缝,看似半睡半醒:心中已经在打如意算盘。只趁那猫儿不备,一个骨碌翻过身,耍赖似地抱住他的腰不放。
“要是想睡就回房去宽了衣,盖好被踏踏实实地睡,这样不关窗随便乱躺极易受寒。”展昭叹口气,任他像小孩子一般磨磨蹭蹭,知道他的坏心,却不想揭穿。白老鼠的脾气别扭,天生反骨,越是不顺他的意他便会闹得越起劲。
“着什么急?你先告诉我,包大人召了你去,都与你说了些什么?”白玉堂睁开眼,却贪恋猫儿的温暖,装傻不肯放手。
“没说什么,不过是商讨破敌之策。”展昭状似若无其事,随口答道。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包大人!”白玉堂眼珠骨禄禄一转,仰起头来坏笑。这猫的脾气他甚是了解,大事当前,他愈故做轻松愈是有鬼!
“你究竟说是不说?我马上去找包大人问个明白你信不信?”
“你——唉,好吧。大人说先前圣上派至此地的密探来报,那襄阳王在府中建了一座‘冲霄楼’;楼内设下一妖异怪阵,称为‘铜网阵’,前往探阵之人皆是有去无回,命丧楼中!”展昭见白玉堂当真已经爬了起来就要出去,无奈之下,只好据实以告。
“哦?当真那么邪门?如此说来,白爷爷倒想前去探探那楼,见识一下那妖异怪阵!”白玉堂听了,双眼一眯,不以为然道。
“不行!那些大内密探皆是上乘高手,个个功力不弱,却无一生还,可见那座楼万般凶险,不准你轻举妄动!”展昭急急喊道,眉心紧紧纠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