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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笔在无辜的书本上一通乱画。蠢材蠢材!

  怕吵到我你就不能干脆挂了电话吗?

  气结地翻过惨不忍睹的一页,继续发泄,一边竖起耳朵吃力地想分辨他们到底在说什麽。

  真累,每天都要这样,如此训练下去我的功效可以媲美一台相当精良的窃听器。



  T大男多女少,而质量又刚好和数量成反比,由此就形成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贫富差距悬殊现象。尽管有一票男生长年处於饥渴状态,也有那麽一些人选择范围大到令他们厌食。卓文扬就是属於上图书馆借个书管理员阿姨都会去找他搭讪的那种档次。

  所以尽管我已经想方设法使出全身解数拖住文扬不让他显山露水,可惜是金子总是要发光,何况是文扬这样货真价实成色十足的一块大金子。

  再怎麽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也有被挖出来的一天。

  我记得那次是他参加外文学社的英语演讲比赛,往台上那麽一站,刚才还晕晕欲睡萎靡不振的观众就微微骚动,逐个清醒过来(废话啊,光他那张脸都够他吃喝不愁财源滚滚了,再加上那连化学系无药可救的系服都能穿出一番风采的好身材~~)

  等他张嘴说话,一口标准美语,台下连口哨声都出来了(我发誓不是我干的,那时候我正在後排听著前面女生的窃窃赞赏恨得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我只恨自己不是个女的,没有立场捍卫卓文扬,不然就以同居人身份对著那些络绎不绝地打来的电话娇滴滴一声:“找我家文扬什麽事啊?”妖女们就不攻自退~~



  恨啊我怎麽就是个男人呢?!我低头怒视自己下半身。

  “终於打完啦?”我酸溜溜。

  “是啊。”他自然微笑,“我朋友呆会儿要过来。”

  当头一棒。这这,这都杀上门来了?!

  开门看到那个自称叫JOANNA的女生我心中便警铃大作。

  即便对女性兴趣全无的我也能清楚感受到她身上无处不在的魅力,精致得无懈可击的皮肤和妆容,衣著品位高尚脱俗,即使穿著不薄的CHABER羊绒短大衣,身材完美曲线也一览无余。

  外文系的美女素来是T大之首,如今看来果然所言不虚。

  到如今唯有寄希望於她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

  我缩在客厅一角冷眼看她和文扬摊开一桌子对我而言无异於外星文字的英文资料谈论得热火朝天密不透风滴水都泼不进,自卑不已黯然神伤。

  文扬认真地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再三与她切磋,全然忘记我还拿了本习题干坐著等他来指导。

  终於我自知无趣,识相地收拾了东西一声不响摸回房间去。

  挺晚才听到文扬开门送客的声音,然後他停在我门前,轻轻敲门试探道:“小竟,你睡了吗?”

  我怎麽可能睡得著,心里跟千万只小虫子在噬咬一般疼痛难当。但我不闷头不吱声,你能当我是隐形我也能当你是静音。

  情势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两三次以後卓文扬连她专用的咖啡杯都准备下来了,我看著她兴致勃勃往这里搬煮意式咖啡的摩卡壶和做咖啡点心的烤箱,一副要长久做战的架势,郁闷不已,总预感长久下去我会变成那个要被合力驱逐的侵略者。可尽管我三番两次想偷偷砸了那明显带著入侵意味站在架子上的马克杯,最後选择的却是在她的来访时间段里躲回自己房间锁上门把音响开到最大。

  看不见听不见就好了。

  我承认这种消极的逃避非常窝囊,但想不出可以不窝囊的理由。

  在T大其他的隆重场合我也到过JOANNA,仪态自生,抢眼不已,整一个女版的卓文扬。她那口牛津英语能把老外辩成哑巴。

  我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也只有一张脸能和她一决高下(或者再加上对文扬的心)。

  还有一个我不愿意提但是最关键的优势,就是,她是女人。

  冬天是囤积脂肪的季节我偏偏日渐消瘦。文扬确认了我不是在减肥之後,就一心以为是他的厨艺出了问题。

  我暗笑。他什麽都学得好就是不通诗词。

  怎麽会连“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这样的句子都不知道呢?

  我很快继承了学长们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优良传统并发扬光大,以自己要进入冬眠为理由,大白天地窝在床上用被子闷著头睡大觉。

  那妖女一早就来了,在客厅和文扬说说笑笑。我只当自己视觉听力均有障碍,努力争取睡过去。一睡万事空。

  正梦到文扬提著我的行李不顾我苦苦哀求要将我踢出门去,妖女站於他身後得意洋洋,我满头大汗满脸是泪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

  文扬在敲门:“小竟!!别睡了天都要黑了,起来尝尝JOAN做的下午茶。”

  听,听,都呢称JOAN了。

  我心里装了铅般沈甸甸,哪里还吃得下半口。可是文扬的话又不想不听,就闷闷起了床蹭到客厅,在文扬注视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喝。

  越吃越觉得苦涩,能征服男人胃的女人,离征服他的心也不远了。

  “JOAN的花式咖啡做得很地道吧,小竟?”他看我机器人一样动著嘴和手,忍不住开口。

  我点点头。

  她不好意思笑笑:“厄,其实本来我要做的是拿铁,咖啡加得太快了,成了卡布基诺。”

  不用炫耀你的咖啡哲学了,反正我只会冲速溶,完全不是对手。

  “小竟,你听STEP BY STEP,听力练得怎麽样了?”文扬看我闷葫芦一般,就没话找话说。

  我跟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头痛欲裂,天知道他借给我的那套磁带给我塞哪凉快去了。

  “还行。”我敷衍。

  “还行是什麽程度?”他穷追不舍。

  我大不耐烦,听著那小音响正放张吐字速度巨慢发音巨清晰的CD,就顺口说:“这歌词大概能听懂吧。”

  JOANNA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倒是文扬笑出声来,拍著我的头:“你别扯了,这是法语好不好?”

  我的脸迅速涨成猪肝色,推开桌子站起来,一声不吭走回房间,用力摔上门。

  都是一口嘟儿嘟儿的洋文,谁听得出来是哪国的啊。

  这麽自欺欺人著,脸上还是火辣辣的难受。

  听到外面文扬在道歉:“对不起,小竟就是这个脾气。”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麽个臭脾气,哪里及得上你那温柔体贴又识大体的JOANNA。

  我一脚狠狠踢上书桌,桌角的花瓶应声而落。

  巨响过後我瞪著地上的碎片有些发愣。

  听到声音神色紧张地推门进来的文扬望著面目全非的花瓶脸色慢慢变硬:“有事你冲我来就好了,拿那哑巴东西耍什麽脾气?!”

  我本来是想道歉的,看到跟在他身後正往屋里看的那女人,突然跟梦里的情景重叠起来,不由一阵无名之火:“几块钱的破烂东西,什麽稀罕!”

  文扬表情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比我还用力地摔上门。

  余怒未消的我又狠踩了那残破的陶瓷几脚,直到它完全面目不清。

  它曾经是街头套圈游戏里最难套到的一个奖品,文扬整整扔了三十个竹环才把它赢来送给我。

  他送我的唯一的礼物,就这样破碎不堪地散了一地,粘也粘不回去了。

  是真的粘不回去。我蹲在地上摸摸弄弄捣鼓了半天,也只落得满头大汗满手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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