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双唇问:「妈,我是不是被强……被强……」
「对!」
无情的宣判,我好想再次晕过去,醒来以后发现其实是一场梦,但是我偏偏清醒得很。
「你自己也知道啊?」妈咬牙切齿地继续碎念,「还以为你一昏,就什么都随他去了呢!」
我心灰意冷,已经没有理会冷嘲热讽的力气。
「够了!」爸出声制止,「妳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担心的什么都吃不下去,现在却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妈一愣,偏过头去的同时眼眶溢出了几滴心疼:「我……唉!」
爸轻轻的叹口气,接着转头对我说:「没事,仲霖,别怕,都过去了。」
怕?我的眼眶的确克制不住的积满泪水,但没有想到爸会这样解读。
有羞辱、有气愤、有委屈……但是没有害怕。
「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爸继续讲,「医生交代说,只要你醒了,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不舒服的时候,再回来医院检查就可以了。」
接着,爸递给我一张表,写的是头部外伤患者在家观察时应留意的事项:如果一星期内有大量呕吐、失忆、情绪异常……
头部外伤?我自嘲地暗笑几声。跟内心的冲击比起来,头部的伤算得了什么?
「对了!」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等一下要到警察局做笔录,你先大概想一下事情的经过。」
「你们报案了?」我一时不敢相信我亲耳听到的讯息。
「当然!」爸恨恨地说,「敢碰我儿子,一定不能便宜那个败类!」
所以,爸的确是疼我的,他无法姑息任何对我的伤害。
但是,如果事情闹大了呢?我的脸该往哪里摆?
一剎那,我知道我该害怕什么了……
「仲霖,你妈讲话是比较不好听,不过她是心疼你才会这样,不要太在意。」回程的车上,爸爱怜的看着妈熟睡的脸庞,有感而发地说着。
我的理智还乱糟糟的,只有「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爸察觉我的异样,关心自然免不了:「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爸继续问。
「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我连叹气都觉得多余了,恍惚中,世界好像只剩灰、黑、白几种颜色。
「有那么严重吗?」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爸笑了,「所有零用钱都放在皮夹里?」
怎么突然间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的摇摇头:「两、三百元而已。」
「只是小数目,没什么大不了的。钱不够,尽管找爸开口就是了。爸相信你不会乱花。」
「嗯。」我听的莫名其妙。
爸继续说:「不过证件要补办就比较麻烦……去警察局的时候顺便报遗失好了,啊,好像还得登报……」
听着听着,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探进口袋……
「我的皮夹呢?」我惊呼出声,「爸,我的皮夹不见了!」
「你被抢了,皮夹当然不在身上。」
「我被抢了?」我在心里不住的叫苦——被打昏、被……然后还被抢?
「嗯,」爸的脸上立即堆满疑惑,「你刚刚不是问过了吗?」
我一愣:「哪有?」
「有,你在医院就问了,那时候是你妈回答的。」
记忆倒带,我仔细回想:那时候我颤抖着问「我是不是被强……」,结果没等我落下尾音,妈就接了口。
这么说,妈以为我问的是「有没有被抢」?
这么说,我只被劫财,没被……劫色?
我顿时兴奋起来:「爸,我……只有被抢而已吗?」
「当然不只……」爸的回答让我全身上下的神经瞬间绷得死紧,「那个败类还把你打昏了,不是吗?」紧接着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
「还有吗?」我继续追问,我想亲耳听到那个变态没有把我……
「还有什么?」很显然的,爸不懂我的意思。
我皱了眉头。是啊,在一般的情况下,谁会去担心自己的儿子被……呢?
我还在思量该怎么开口,「唧——」的一声,窗外飞逝的景物顿时停了下来。接着,爸从驾驶座回头不断打量着我,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感动,但依然沉默。
爸,我有没有被强暴……天啊!这像是一个正常男孩子会问的问题吗?
「没……没事。」最后我只能这么说。我想我强装出来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有哪里不舒服要讲啊!」爸揪着脸转过身去,重新发动引擎。
安静再度笼罩在狭窄的车厢里。我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理智不知怎地愈发清醒,突然,一丝疑惑闪过心头……
「爸,我怎么会在医院?我是说,把我送去医院的是谁?」直觉告诉我,这会是个关键。
「是一个好心人,可惜爸和你妈没能当面谢谢他。」爸说,「我们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先离开了,只留下五万元。」
「五万元?」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没有办法不感到吃惊。
「护士说,这笔钱是那个人留下来好让你挂急诊的……一开始你还是昏迷状态,忘啦?」
「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有意识好不好?」我纠正爸的语病以后,继续问,「可是挂急诊会用到那么多钱吗?」
「五万啊……就算没有健保,也够住上最好的病房了。那时候没有多想,现在……的确挺奇怪的……」
「那个人有没有留下数据、联络方式之类的?」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单纯。
「爸和你妈有问过护士。」
「没有?」
「没有。」爸顿了顿,「那个人只跟护士说,是在和平路口附近发现你的。」
和平路口,不就是我和那个变态约定的地点吗?既然是在那附近被发现的……在路口匆匆完事,或是拖到宾馆做完后再拖回去……都不太可能。
我终于克制不住激动——我还是完璧之身!
然而,我的喜悦没有维持太久,便被一阵寒意取代。
把我打昏,却什么都没做?那个变态到底在想什么?
更诡异的是……
「爸,谁打电话通知你们我在医院?那个『好心人』?」
爸点头。
「可是,」我更疑惑了,「我的皮夹不是被抢了吗?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证件才对。」
「所以……」爸的眉头逐渐揪紧,显然也感到有些吊诡。
「他怎么知道我是谁,还知道家里的电话,然后打给你们?」
爸沉吟了好一阵子:「先把你妈送回家,她太累了,一定要让她休息一下,然后,不用等到天亮了,我们马上去警察局做笔录。」
在警局做的笔录,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值班的李警员很尽责地问了不少问题,但是全被我支支吾吾地带过。
关于深夜外出的来龙去脉,我不想说实话,而去掉这一个环节以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疑点,使我并没有比其它人多了解多少,因此就什么都没得说了。
「结论就是:罗仲霖先生在晚上十一点多外出吃宵夜的时候,被抢劫并且击昏,后来被好心人送去医院,但是这个好心人也有一点问题……是这样子,没错吧?」李警员说完以后,眼睛直盯着我,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于是我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李警员转头对爸说:「罗先生,基本上您的孩子提供的线索太少,侦办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是警方一定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