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父亲,我是变态混蛋的儿子!
我没叫过他爸爸。
颢颢,颢颢,应该很早就知道他是苏墨狄的儿子了,那天6月7日,在沙暴,他突然撇下他一个,在办公室里不搭理他,肯定已经知道了。
可是后来,钱小渊让他去杀苏墨狄,他们都知道那是他父亲。
颢颢想让他杀掉他的父亲!他这么恨苏墨狄,也会恨他吧?父子俩,还有苏月裳,那个说颢颢坏话的女人竟是他姐姐。他恨所有的苏家人吧?
他让他住到他的公寓,这样苏月裳才会发现,然后就是那张纸条和钱小渊的电话让他到黑屋子去,让他看到苏墨狄对他施暴,然后然后钱小渊跟他讲颢颢的事情,他要去杀掉那个变态!也就是他的亲身父亲。
不——不是,颢颢全程都在设计他!
他只是他报复的工具吗?
武曜一个人在那间牢房里哭着,他是真的爱他,第一眼开始,沈颢你呢?
你对我的笑,你在我面前那种完全和平常不同的样子,你喜欢我和你做爱,你那天还在说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
你杀了我爸爸,我是你的仇人,你是我的仇人。
你说要我永远爱你,无论发生什么。钱小渊也要我别回来不要恨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
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
苏氏董事长被杀一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被告武曜被带到庭时,下面的兄姐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苍白如鬼骨瘦如柴的家伙是自家小弟吗?
一旁的从法国赶回来的苏月裳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死了父亲倒不显得很悲伤。
武曜轻轻转动眼睛,在长发缝隙里搜寻着熟悉的影子。
在那里——
苏氏的总经理沈颢,坐在旁听席的最角落,也瘦了很多,戴着深色墨镜看不清眼神,一头红褐色短发被削得更短,贴在头顶上一层,显得清俊异常。
武曜再转动眼睛,转到看不到他的地方。
沈颢身边的钱小渊根本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想的,让他早早到国外避风头,不去;让他去见见武曜确定他的态度,不去;让他别来法庭,偏来。他知不知道,一旦武曜把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他沈颢立刻就是最大嫌疑犯。到时候苏月裳再搅浑水,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开庭,检察官开始陈述证据,接着就是一个个证人上来,有发现尸体的聋哑老伯,有看见他和苏墨狄争执的保镖,有验明血迹指纹DNA的法医,还有证明沈颢当晚不在公寓的时间证人,说沈颢当天晚上在酒吧喝酒然后去染头发,一共有十一个证人。
他的辩护律师脸色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可能还有张皇牌没打出,至少没有完全绝望。他首先问的是那个聋哑老伯,问他在命案发生的密室可曾看见过别的人,老人摇头。
武曜想这个律师请得还不错,问的问题还挺准的,只是老伯也是帮沈颢的吧?谁看到过那种折磨人的场景都会同情沈颢。
武曜又看向那个人。
那个人直直地坐在那里,他看不到他的眼睛。有一瞬间,武曜想哭,在牢房里呆了这么久,最想见的竟然还是他。
辩护律师又要保镖上来,问他们是不是只看到争执,然后认定他们的证词并不构成证据。保镖们都没提起苏墨狄当时是赤身裸体,其实这个很重要不是吗?
最后律师向原告提问,问了一堆的问题,武曜都没说话。法庭里一片喧哗。法官勒令他必须回答问题。
他看看旁听席上的父母兄姐,然后又再看看那个人。这次他知道沈颢也在看他。
很多时候不说话,他的嗓音有点嘶哑,不像平时那么清亮——
“法官大人,我完全承认自己的罪行,是我杀了苏墨狄。”
一句话像是砸了个炸弹在这个的法庭里,人声鼎沸,武爸武妈都站起来,武妈一下子晕了过去,武家老二操起大嗓门吼他的小弟:“你发神经了!”
辩护律师更是不知所措,做了这么多年律师还是第一遭碰见犯人自动认罪。
武曜又不再说话。
角落里有个人在颤抖,小渊握住他的胳膊,阿曜啊,你还为颢哥顶罪吗?
武曜的眼睛始终不看那个人,只是一片淡定。
辩护律师第一个清醒过来,准备再为武曜做点补救:“法官,这里有重要证据。这是被告和被害人的DNA比照,事实证明,被告是被害人苏墨狄的亲生儿子。”
这是第二个炸弹,法庭简直可以媲美菜场。
亲生儿子杀死亲生父亲!
武家的九个人在席上坐立难安。苏月裳更是张大了嘴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沈颢,眼里神色复杂难明。
“鉴于被告人亲身父亲被害,受到严重刺激,情绪不稳,要求延后再审。”
“反对!”
检察官和辩护律师被叫到法官席,商议了一会,继续开庭。
辩护律师又提出证据,苏墨狄的遗嘱清楚说明将财产分成三份,50%留给武曜,但在30岁之前须由沈颢监护,其余则是沈颢和苏月裳每人一半。这就说明谋杀根本没有动机,武曜现在杀掉生父,实际上是根本得不到任何财产。反而最大得益人是沈颢。
武曜浑身一抖,这倒是刚知道。
法官又再问武曜是否还坚持认罪,一直垂着头的他突然抬起头,头发缝隙里的眼睛格外晶亮:“是,我认罪。”
沈颢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那枚戒指,但是面上却看不出有任何异状。
这次庭辩真是乱七八糟,法官让武曜提供有理的动机,并回答关键问题,比如为何和被害人发生争执。
武曜略略扫视旁听席的一众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他这个关键的证词。
他定定看看沈颢,一秒,两秒……
颢颢——
你最后没有让我自己杀了我的亲生爸爸。你自己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没把我赶到绝路上去。
沈颢的嘴微张,又闭上,头扭到一边。
法官催武曜:“被告陈述自己的杀人动机。”
武曜笑了笑,非常好看的笑,看的人都是一呆,他轻轻开口。
“因为,我的父亲,他强暴了我,所以我杀了他。”
法庭里一片死静,半晌才挨了第三个重磅炸弹似的哄闹起来,伦理大悲剧,这下小报记者有的写了。
颢颢——
武曜最后看向沈颢,我兑现了我的承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辈子守护你,爱你。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无论你爱不爱我,我爱你。
你要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去画画,把以前的所有事情全忘记掉。
武曜这一说,原先几个保镖又被传讯,证明当时苏墨狄一丝不挂,而武曜也是衣衫不整,上身赤裸。更有验身的狱警证明武曜在被拘前也就是案发前后曾被侵犯。
沈颢拨开小渊的手,悄悄离开法庭,走到走廊上。
外面的天很好。太阳暖暖的,云很高,风很舒服。
泪水从墨镜下滑落,一滴两滴三滴……
阿曜,你是代你父亲还债给我吗?我杀了你的亲生爸爸,那个到死还说爱我的人,你还这么做吗?
你真不是一般的傻……
身边传来脚步声。是苏月裳。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小颢哥,是你动的手是吗?”声音轻不可闻。
沈颢不说话。
“我以前说,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我知道我爸爸逼你,想救你,可我救不了你。你早该这么做了。大家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