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安彦声回房休息。
「唔……」
趴在床上的傅少东翻了个身,刚好面对东方的阳光,刺眼的光线令他再度翻转过去。
他眨眨眼,环顾四周的摆设,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的房间,他回忆起昨晚因为心情非常恶劣,所以独自到朋友介绍的一间PUB喝酒。
后来他好像在PUB里看见熟悉的人,接着便听见有人吵架闹事……然后他仿佛又失去理智动手了。
但一抹困惑仍留在他的眼底──昨晚那双带着责备、制止的眼神,究竟是属于谁呢?
有可能会是「他」吗?
宿醉的痛苦让他头疼难受不已。
最后傅少东下床,刚走出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咖啡香,他慢慢地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他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穿着一身白的男人坐在落地窗前,手上捧着一本书,桌上还摆了两份显然是刚做好的早点,此时在空气中流泻的是柔和的轻音乐。
傅少东走过去,看清楚他的侧脸。
果真是他!昨夜,他真的再次见到安彦声了──那个可恶、胆敢不将他当一回事的人!
安彦声没有发觉有人靠近,直到他伸手要取咖啡杯饮用时,才看见一旁的男人。「你醒啦?」
安彦声仔细盯着男人的表情,看他一脸气愤的样子,不懂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干嘛瞪着我?我好心收留你这个陌生人,可没惹到你。」
陌生人!傅少东对于安彦声不记得自己的冷淡模样相当愤怒。
「坐啊,早餐刚做好,趁热吃。」他一直不回答,安彦声也懒得再问了。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安彦声困惑地反问:「我该记得什么?」
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骗人。
傅少东无法咽下这口气,本想转身就走,想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但若真的离开,他们之间就再无缘分了,他……舍不得。
两年前裘筱铃告诉他安彦声去美国念研究所,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时,他真的很难受;因为他清楚安彦声是故意的,故意不跟他说又故意给他希望,但这两年里,他却无时无刻都想着他……他真的是中了安彦声的毒了。
末了,他坐下,先喝口牛奶,又慢慢啃着三明治,最后再把咖啡一口喝完。
「你的食量不错,要不要再来一份?」安彦声把自己的早餐又推向他。
傅少东摇头,冷冷地回应:「不用了。」
看对方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安彦声也不好意思马上要他走,只好继续看自己的书,然后等他主动说要离开。
傅少东坐在安彦声的对面,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两年不见,他的每一个角度还是那么美,教他想忘记也忘不了。
安彦声当初怎么能对他这么狠呢?
喀!咖啡杯落在杯盘上的声音唤回了傅少东的思绪。
连翻了好几页书,三明治吃光了,咖啡也喝完最后一口,他仍然没听见对方主动说要离开;安彦声觉得很奇怪,照理说,这时候眼前的人应该会主动说要离开吧?
傅少东望着安彦声好一会儿,正想开口时,安彦声却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傅少东。」
报上自己的名字,傅少东满心期待安彦声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安彦声仍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昨天你喝醉了,又没带任何证件,我才让你睡在我家,现在请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让我送你回去,你一夜未归,家人会担心的。」安彦声为了帮自己提神,又倒了一杯咖啡。
可悲,安彦声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没听见预期的答案,傅少东的脸上充满失望,又听到安彦声说要送自己回去,他直觉地摇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你想自己回家吗?」这样更省事!安彦声满意地又喝了口咖啡。
「不是」,傅少东竟给他一个差点把咖啡喷出口的答案。
「我没有家可回。」傅少东淡淡地回答,他跟家人的关系隔了不知多少个太平洋的距离。
安彦声听完,神色一变。「你说什么?」他可不打算收留这男人。
「我无家可回。」傅少东再重复一遍。
安彦声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傅少东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名牌,就连手上的表也价值不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家可回?去骗鬼吧!
「你……」
「叫我少东。」傅少东想听安彦声喊自己的名字。
安彦声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还是依照傅少东的希望喊出口:「少东,我没时间跟你搅和,我等会儿就要出门,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没家可回,总之我不可能收留你,你必须离开我家。」懒得再跟他交谈,安彦声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是你带我回家的。」傅少东存心赖上他,摆明就是不想离开。
「那是逼不得已的!」安彦声揉了揉太阳穴发疼的位置,他真的没想到一早醒来会面对这等麻烦,早知如此他情愿送傅少东去警察局,就算要被警察盘问,也不想要当个烂好人。
傅少东掏出身上仅有的八张千元大钞丢在桌上。「就让我暂时住在这里吧,我会付钱给你的。」他花钱的态度一如两年前。
安彦声瞪他一眼,看着桌上的钱,早上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你有钱是你的事、不能回家也是你的事,但请别找我麻烦,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现在──请你离开!」
看见安彦声依旧摆出强硬的高姿态,傅少东也动怒了。
「我也不是没钱付!」
安彦声听着傅少东的口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怒。
「我也说了,有钱是你的事情,我不会收留陌生人的。大门在那里,不送了。」他与傅少东是陌生人,压根儿不必对他和颜悦色。
尤其这家伙还挺欠揍的,他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吗?他生平最厌恶有人以为金钱万能。
傅少东听见安彦声下逐客令,腹中已经燃起怒火,再加上被他遗忘两年的愤怒又再度涌上,当场头也不回地走人。
砰!他连关门也毫不客气。
安彦声继续品味咖啡的浓醇,一点也不在意傅少东的离开。
看了墙上的钟,安彦声随即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离开房子。
不料,当他开车经过守卫室时,赫然发现站在外头不远处的傅少东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
守卫看安彦声一直注视那个刚下楼的男人,好奇地问:「安先生,请问那是你的朋友吗?」
安彦声收回视线,冷漠回答:「不认识。王伯,多注意他,别让他上去了!」
「我会多多注意他的。」王伯听了安彦声的叮咛,专注地紧盯着傅少东。
「那就好,我走了,再见。」安彦声戴上墨镜,绝尘而去。
傅少东目送他的车子由近而远,心中不禁埋怨起来。「你真的忘了我吗?」
彻夜的狂欢放纵之后,夜色已深,一辆银白色BMW缓缓驶回大厦。
安彦声行事向来很有分寸,凌晨之后,他不会吵扰到别人,因此他的车是安静地开回大厦。
守卫已交班,换成是张伯。
「安先生,回来啦,真早!」张伯笑脸盈盈地问。
凌晨一点,当然很早。「是啊。」
下意识的,安彦声犹如想起什么似的,目光往旁边的围墙一瞥,却没见到早上还站在那里的傅少东,看来应该乖乖回去了。本来就该如此,干嘛学人家跷家?真是幼稚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