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像是云中游荡一般,意识恍惚,只机械性的随着兰子的脚子走在风竹园中。现在夜空下园景根本无法吸引18的目光,他的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我是谁,我是谁。我不是易悱文爱的竹君,也不是易悱文恨的鬼刺,更不是那个杀手18,我已经成了谁了。
没有注意兰子的脚步停下来了,没有注意已经出了风竹园了,18带这样的疑问独自越走越远了。
对不起,易大哥。看着远去那背景如此的苍凉而绝望,兰子慢慢的流下了泪:我无法看到你与竹君的毁灭,那个有着竹君外貌的鬼刺已经被你用另一种手段杀死了,从身体到意识都被毁了,你的仇已经报了。如果我不放走他,那下一个被毁的人就是你了。
黑影又一次出现在易悱文的房间,停留了片刻便又离去了。
易悱文睁开了眼,没有酒醉的混浊,只有清醒的痛苦,手死死的握着床沿,强迫着自己不飞奔出去追上那个离开风竹园的人。心像是已经千窗百孔,一吸气就像在心里冷冷的吹着风,身体颤抖着像是痉挛一般,痛苦的力用闭上了眼睛,易悱文轻声的自语着:「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我对你的恨和爱,我的妻子,我用我后半生的心给你做了陪葬。」
「你故意让兰子放了鬼刺的吧。」
「你知道吗?那天比试时,我给自己下了个赌,如果你输了,我就放了他。赢了,我就杀了他。」
「那不是我差一点赚到了,他的命是交到我手上的。」楼远场意味深长的说着,他知道即使是一个赌,但赌的结果只可能是一个,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剑上赢过易悱文。
***
晨曦迷蒙,朝阳未露,男人走出风竹园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向什么地方去,只神色恍惚的,深一脚浅一步的走着,不敢停下步子,怕一停下来,自己就无法再走了。也许身体动着,脑子就不会想了。
四周是一片迷朦,静悄悄的,如云端死寂似已离尘寰,不知身在何处。暗处突然人影闪出,剑芒破空而飞,笔直的射向男子的胸口,快逾电闪。
男人来不及反应,若是以前,那突然的袭击对于他是毫无威胁力的,但现在的他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冷静与敏锐,混乱的情绪,丧失的内力,没有完全恢复的身手,这一切对于男人来说,此时的那一剑对于他来说是绝对夺命的一剑。
如果没有后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也许男人真的已经不存在于世上。
只是眨眼间,他已经在生死之门间徘徊了一次。看着面前已经倒下的不速之客,男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那一剑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快要刺进男人的胸口时,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有瞪着眼睛看着剑滑入自已的衣物,仿佛感觉到那剑光逼人的寒气,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锵!」生死之间,另一个神秘人影从男人的斜左前方冲出,神秘人袖手一抖,飞出一把八寸长的小剑,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诡异弧钱,只见电光火石间,那胸口的剑被弹开了,在男人身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便坠落地上,随着剑落地的还有那剑的主人,在他的胸口深深的插着一把小刀。
神秘人一身洗得泛白的灰色劲装,脸上蒙着面,但却从他修长的身材,和炯炯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年轻并不是很大。没有看男人,径直的走到尸体的面前,从容不迫地取下插在胸口的小刀,擦试干净后,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另一把小刀,不等男人反应过来询问,转身便飞驰入林中。
诧异的看着神秘人消失的地方片刻,男人这才低下头看了面前已经死去的人,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已经苍白而僵硬的脸上,眼睛大大的瞪着,看上去他的年轻不是很大,胸口伤口流下的血还没有凝固,一刀毙命,那位神秘人是一个用刀的高手,又快又准又狠。即使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男人也看得出来神秘人的身手与过去的自己相差无几,他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是杀手,男人半蹲在地上,看着从死者身上搜出的唯一一件物品,一个暗红色的令牌,一个太熟悉的令牌,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的令牌。滑稽,真得很滑稽,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不仅易悱文想要杀自己,连夜杀门,他曾经效忠的地方,也想要我彻底消灭在这个世界。我到底做过什么,我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天下竟容不下一个人,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是的,我没有名字,鬼刺,18,竹君都不是我的名字,他们不属于我。
没有退路可回,也没有去路可走,风竹园,夜杀门再无立足之地。天下名之多,无一是我名。天下地之大,无一是我容身地。突然脑中闪过了易悱文的脸,如果当时我死了,他会是拍手称快,还是会为我的死而流下一滴泪。我……我真是傻了,被竹君感染了,为什么这样想,现在的我和他已经是陌生人,无爱无恨的陌生人,我们之间已无任何的关系了。
男人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的握了一下腰间的剑,抬着看了看远方橙红的天空。艳阳已半露出火红的妖靥,柔和的金光布满大地,花香,草香,随着黎明后阵阵轻微的煦风,扩散,弥漫,飘荡在空中,这是一个春天万物复苏的早晨。第一次男人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懒洋洋的恬适舒畅之感。心情在这不见污秽的阳光下,悄悄的舒展了一点。
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这剑还是属于我的。
***
脱离了冬季的寒冷,现在的天,幸福得让人感觉想睡,太阳晒在身上暧洋洋的,官道上奔忙的行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现在正是赶路的好时光。
路上的忙碌,更衬托着路边小食店的冷清清,不是打尖的时刻,往来的行人除了一停下来喝口水之外,别无所求。懒散的擦着酒罐上的灰尘,店里的两位伙计显得无精打采,突然小伙计的精神来了,高叫着:「嗨!那位爷,歇歇。喝碗酒,提提精,上路保证有精神些。」不远处,一个男人走着,一身的藏青色的衣服已经扑满了尘土,戴着的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男人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移动一般,一种明显的疲惫感从行走中透出来。
「嗨,这位爷。等等,看你那么疲惫的,休息一下吧。」小伙计的手微微搭了一下男人的肩,男人顿时肌肉紧绷,伙计感觉到一阵寒意,从男人的身体中冒出,慢慢的男人转过身看着伙计,那冷冷如尖刀的眼神,让伙计的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大……大爷,休休息一下,那那边,边有上好的酒和菜,保……」咽了一下口水,男人的眼神让伙计说不下去了。伙计僵硬的笑着,心里暗自骂着:我还真是不会看人,怎么叫了个怪人。
没有说话,男人慢慢的走进了店中,坐下了。一位伙计含着笑,忙张罗着,擦着桌子,另一位送上茶水和汗巾:「客官,你是要什么,我们……」霹雳啪啦报出了一长串的酒名菜名。
没有点菜,男人取下了帽子,很苍白也很清爽的脸,将左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饭」「豆干」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