撅着嘴,叉着手,跺着脚,兰子搬来了救兵楼远扬,易悱文最好的朋友之一。楼远扬一个奇怪的人,看似粗人却心思细腻,常年穿黑衣,佩着剑,明明家中万贯却看似落魄江湖人,最令人奇怪的却是他常年背上都背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包裹,一个从来不曾让人看见过里面内容的包裹。
楼远扬,他的重友贪宝人人知道,他的能言巧辩人人明白。但此时,楼远扬却无法起作用。
「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宁愿当时不帮你。也许,现在你也不会如此的颓废消沉。」楼远扬痛心面对着呆坐在亭中的易悱文说。
瞄了一眼突然来访的楼远扬,易悱文毫无表情的转过的头。没有在意易悱文的反应,楼远扬随意的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易悱文。
「矛盾,你自做自受,现在旁人说什么也起不了作用。不过,我只想提醒你,你真正的仇人不是鬼刺,任由你如此,多半这仇你也用不着报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就彻底被自灭了。现在的你,只是以复仇的名义,来为自己对鬼刺的所做所为找个借口。」
「练一下。」终于在一阵沉默中,易悱文说话了,语一落疾射而出,楼远场一楞后跟随而去。
竹林深处,那个抚琴舞剑之地。
易悱文围看着周围之景,景依在,而人已非。
楼远扬随后便赶到,长笑一声:「真是好久没有比试,这里正好放手一练。很久没来上一着,手痒了。」剑一出便向前一拂,叫道:「这次看能不能让我撑到一百招。」
「铮。」一声剑鸣,易悱文剑已出鞘并接住来剑,人借势侧飘丈外。
「好。」长笑一声,楼远扬解下包裹放至一旁,举剑走进,举剑虽显松驰无力,但剑随手动却浑如一体。
剑影漫天澈地,人影进退盘旋,剑声如玉珠,风声如轻笛。
一剑拂出随势急进,一剑挑开反手攻之,楼远扬声势雄大,每一剑比志在必得,易悱文反应迅捷,进退如电锐不可当。你来我住,险象横生。最后三声铿锵的剑鸣,剑虹与人影迅速分开,拉开了两丈空间。
易悱文斜向飘退,马步一沉,迅疾转身面向楼远扬。楼远扬正面后退二步,左手抹了抹额边的汗水,大咧咧的说:「真见鬼了,又输了,这已经是第二十二次了。本想这次说不定能借机赢,结果还是一样。」
那一夜,易悱文与楼远扬喝得酩酊大醉,倒床不醒。夜里的风竹园总是平静的,易悱文的房间里也是平静的,只是突然出现的人影将安静的夜染上了一丝的神秘。人影只在易悱文的房中稍留片刻便离去。
18依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今天很奇怪,易悱文除了很久前进来以后,便再也不出现了,没有喝药,18醒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头顶的天花板,我还能像这样过多久,18一直渴望着清醒,清醒了,18反而感觉到沉睡的快乐,不必去想,不必去猜,一切都在死亡般的睡中慢慢过去。现在清醒了,18却必须去忍受着时间的煎熬。
也许易悱文已经放弃折磨,或说易悱文已经在折磨中崩溃了。那好几次仿佛要将自己掐死的手却突然的离开了,他的眼神是带着刺人的寒光看着自己,让我感觉到仿佛是一根根的针在身上刺,那种深深蔓延着的疼,像是传染般的,经常让我的心像绞起般。18躺在床上胡想着,头脑太清醒了,清醒的让18感觉到压抑。
我不是对生不报任何的希望,对活不抱任何的幻想,为什么现在我却不想死,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了?面对着已经快要崩溃的他,为什么我的内心却有点点的窃喜,一种早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感觉,压抑着的快乐。当他低着头看我时,那眼里的激烈恨意,让我无法呼吸,仿佛一吸气肺都要裂开一般,一种刺心的痛苦,太可怕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像是自己一般,太多的感觉和变幻让我感觉到惶恐。这是不是他折磨我的一种方式。我的心已经无法平静而悠然了。
「吱。」门开了,一个人手拿烛火,轻轻的走了进来,来到了18的床前。
18从来没有想过兰子居然会进来。看着兰子手里拿着的碗,18心颤了,终于他不在会出现到这间房间了。兰子轻轻的扶起了18,将碗送到了他的嘴前,悠悠的说:「这也许是你的最后一碗药了。」
身体像不听使唤一般颤抖着,18拼命的压抑着那快要上来的反胃感觉,平静的喝下了那碗药。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喝药了。这样也好,反正我对于自己的生命没有任何的感觉了,交给别人也许自己会轻松一点。
「我还真想这是你的最后一碗,我真的很想杀了你。」看着18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兰子讥笑着,对着18平静的说着:「但杀了你又有如何,已经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我最关心的只是易大哥,反正你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
18瞪着眼,无法反应过来。
「看来你的身体不仅被毁了,连你的脑子也差不多了。不过你放心,这药不是毒药,是解药,专解散身药的。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可以行动了,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有人再死在风竹园了。」兰子看着18,很冷的说着。
18没有惊喜若狂的感觉,只是一阵的麻木,我能离开了,我能走了。好像一场闹剧一般,恍然若梦。18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阵的手脚麻木过后,力量渐渐的恢复。披上衣服,试着行走,除了动作有些僵硬外,18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18无法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铜镜,那里面的人是谁,烛火照耀下,那呆滞的目光,瘦弱不堪的身体,那脸在火光中竟然分外的诡秘,僵硬而枯黄,那镜子里的人是谁,瞪着镜子,18下意识得看了一下手,骨瘦如柴的手,像是僵尸一般的手,不!镜子里面的是谁,为什么他和我会有一样的动作。
困难的转过身,18困惑的看着旁边的兰子。兰子微皱着眉,似笑若哭得说:「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认为你还是竹君或是鬼刺吗?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了。」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了,反复得反复的18的头里响着这句话。看着镜中人,镜中人也看着他,无神的眼睛,颤抖的双手,这个人是的确不是鬼刺,也不是竹君,那他是谁,我又是谁?这也是易悱文不再出现的原因吗?因为他不认识我。
我是谁,我是谁。谁又是我,我不是竹君,不是鬼刺,我是18,不对,18是谁,18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件武器,一件杀人的武器,当那杀人的武器不能杀人的时候,他是什么?他只是一堆废物,无用的废物,我是废物吗?
18意识已经混乱了,被镜中的自己所混乱了。他无意识将兰子递过的剑绕在腰间,跟着兰子走去了门。站在门口,18迟疑了,他仿佛感觉得出来这一出便是永远的离开似的感觉,对于这里他说不出的感觉,是留恋,是憎恶,还是遗忘,他遗忘这里,这里也遗忘他。
「你已经不在属于这里,这里也无法容纳你。」站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兰子看着18轻轻的说着,18有些眩晕了,现在兰子的眼睛仿佛已经将自己看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