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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泓堰先是一愣,然后略扬眉、咧嘴一笑,不曾回答却反问:「夏大少爷,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什、什么?」这回轮到夏谪月怔愣,随即脸一红,低斥道:「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悠哉悠哉端起酒杯凑到唇边,「不过,从『小席』到『瑛儿』,啧啧啧,这中间可不到一个月哪。」

  「我,这个……」霎时间是有些手足无措,但随即反应过来。「呿呿呿,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没理会他,罗泓堰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之前花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该说是快还是慢了。」没理会夏谪月几乎是吹胡子瞪眼睛——虽然没胡子可吹——的神情,不疾不徐地啜饮一口杯中物,「嗯,这酒不错。」

  「姓、罗、的!」一字一顿,蓄势待发。

  「怎么?这姓很好,我很喜欢啊。」慢慢地喝完酒,罗泓堰依旧在笑,很一如往常的笑法。夏谪月神色却突然一变,猛然地想起他的禁忌、察觉到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比姓席好太多了。」

  他与席家的仇,永难忘。

  想忘也忘不了吧?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害死。而那个男人,正是席家的当家,席尘瑛的爹。



  「脸色那么难看做什么?你要和她成婚,我很高兴呀。」为自己再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嘻嘻地道:「你是名门出身,不会有问题的。」至少,不会遇上和他相同的问题。

  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会碰上的某些问题。

  夏谪月瞪着眼睛,一时也想不到该接什么。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拿起酒杯堵住自己的嘴。半晌后,才又开口接话:「算你狠……」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边嚼着不忘嘀咕:「老是讲到我接不下去。」

  哀怨的语气令罗泓堰哑然一笑,「那可真是对不起哪。」并不特别想提醒别人记起那件事情,只是他怎么也忘不了。那明明就已经,过去很久了……

  「少来,你这家伙道歉时从来就没什么诚意。」睨着罗泓堰,不是很认真地嘀咕抱怨:「说是说对不起,也从没见你改过。」当然知道这种事不是说想改就能改,因为那并不是说要忘就能忘得了。

  甚至是越想忘、就越忘不了。

  罗泓堰笑着斟酒,陡然转移话题:「你和小席要拜堂时说一声,我会到的。」

  夏谪月眉一挑,「你自己说的喔,可别反悔了。」

  罗泓堰大笑,「我等着闹你洞房呢,怎么可能反悔。」

  「来呀,怕你啊?不过……」眉头突然一皱,沉吟道:「到时候,姓席的会出现这事儿是免不了的,你……没问题吗?」

  「小席嫁你就姓夏了,我不喜欢跟姓席的往来,可没说会不理夏夫人哪。」笑嘻嘻地,明知夏谪月想问的是什么仍旧装蒜。

  「喂,」眉头皱得死紧,「别玩得太过份,我是说认真的。」

  「我也是说认真的啊,」笑容不改,眼底深沉的光采一闪而过。「没脸见人的,该是他而不是我。」

  「……」夏谪月张口想说点什么,终究无语。

  那是谁都不能干涉的,愤怒、憎恶、仇恨,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也就代表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死去的人已死,死亡,就是定局。

  「别提这个了,」再度饮尽一杯酒,罗泓堰笑得很开心。「说说你和小席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吧?」看起来好象一点都不在意提到那个男人的事情,但事实上究竟在不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呿,成婚?当然要先把你的伤势解决啊。」顺从地转换话题,夏谪月也不想在那件事上多谈。斜眼瞄着罗泓堰,「你不会蠢到以为瑛儿可以丢下伤势未愈还随时可能出乱子的你专心准备婚事吧?」

  罗泓堰微微苦笑,「她大可不必这样的……」

  「但你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不是?」夏谪月漫不在乎地耸肩,既然大局已定他就不会喝这种干醋。反正他早就知道病人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任何天大的事遇到她的病人,都得靠边站暂缓执行;更何况这个病人,是罗泓堰。

  「反正现在事情也好办,当初对你下手的那个姓卿的女人,已经答应要医好你的伤了。现在就等逮你回去,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她?」怔忡,不由得感到疑惑。罗泓堰很清楚那个名唤卿飕的女子,为了逝去的情人多么伤怀;如今,是放弃复仇了吗?还是,她决定改以别的方式复仇?

  ***

  「公子,罗公子已与夏公子会合,前往涤觞楼。」白衣女敛眉低首,躬身向立于窗边背向她的莫霜痕报告之前出外追踪所得的讯息。

  莫霜痕没有回头,仅轻应了声、一挥手示意退下,侍女躬身行礼后离开,整个轩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专注凝视窗外的雪,而无表情地令人猜不透心思。

  雪影山庄入冬后便易飘雪,在罗泓堰下山不久后,天空再次为薄云所覆盖、降下像影子的雪。很轻、很轻,却绝对不比一般的雪暖。

  他,是不是可以说很像这些雪?

  虽然看起来冷漠,心仍有情。

  只是轻了点、淡了点、薄了点,有时候甚至……淡到让人难以察觉。

  尤其是,被其它事情分散注意力的时候。

  伞,横在墙角。

  很随意地搁着。

  他原不是那种会将东西随意放置的人,何事烦心?不是没有人好奇,却没有人敢问,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

  雪飘了很久。

  他也站了很久。

  一动也不动,像已封冻。

  就不知,思绪是不是也已凝结?

  倏然回身、执剑而出,行至庭院练剑。

  雪在剑尖旋舞,他的发在雪中翻飞,黑与白交错,应是泾渭分明又似乎溶成一片。

  练剑,一向可以让他平静,也可以让他想清楚很多事情;打从幼年时第一次摸剑开始便一直是如此,现在还是一样。

  以后,亦将如是。

  但他究竟能不能够,将这件事理清?

  ***

  「醒啦?起来试试还有哪里不对的,再请席二小姐你看看。」刚睁眼,便听见卿飕的声音响起。和他记忆中同样低柔、微冷,却多了点感情。

  是因为,情人已回到她身边吗?

  罗泓堰瞥了她一眼,只见一名看来温柔娴静的女子,很安静地偎在她身旁,颇小鸟依人的意味。第一眼看见不免是感觉有些奇怪,但看惯了,倒也不觉有什么。

  也不过就是,一对爱侣罢了。

  慢慢地坐起身,房间里四个人八只眼睛会盯着他直瞧……好吧,有待修正,毕竟席尘瑛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可是,也没必要受个伤就变成任人观赏的东西吧?心里有些嘀咕,

  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很清楚,这些人是因为担心他才会聚集在此。

  集中精神,试着运气、周身循环一遍。

  「……」

  「怎么样?」

  「是没什么不对。不过……」试着再行运转一遍,确认方才发现的事情。皱起眉,感到有些困惑。

  「不过什么?」夏谪月最是沉不住气,紧张地追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象……」不信,又试了一次,感觉更加明显。

  「觉得你的内力变强了?」说话的人,是卿飕。

  「嗯……」她,做了什么?按一般常理来说,经脉被封那么久,功力不曾减退已属不寻常;违论不退反进?

  「那是理所当然的。」她笑,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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