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言邑慢慢躺了下去,听着李寂关门的声音,眼睛里浮上一丝笑意:那么,接下去的全看你了李寂。
第十四章
接下去的三天对于李寂而言是繁忙的三天。
李寂从皇帝那儿出来后,径直去了京畿都尉处。
现任的京畿都尉叫作秦蒙良,原来是言邑还是王侯时的手下。担任京畿都尉已有近两年光景,也是言邑废了旧党后立的。
秦蒙良听到通传,立刻赶了出来迎接李寂。
李寂远远说道:「秦都尉不必多礼,我自己进来就是。」
就看到武人远远喏着,然后立在厅堂门口躬身相迎。
李寂入了堂后,那秦蒙良才跟着后面入内,仔细观察李寂神色后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督御史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没什么。只不过皇上病得久了,我们几个忙得一团乱。我刚才想起好久没见到秦都尉你,过来看看而已。秦都尉放心,我可不是来问罪的。」李寂笑着。
秦蒙良松了口气,他原来还真当李寂是为了自己出什么岔子而来的。
「原来如此。李大人何必这么客气,你说一声,秦某人立刻就赶过去,现在倒累了你了。」虽然京畿都尉与督御史两个官职之间并无隶属关系,不过李寂身份特殊,原来就是谁都敬李寂三分,再加上这段时间李寂俨然成为朝中权臣,说是能把持朝政也不为过。另外,李寂平时并不妄自尊大,在众人之间口碑算是不错。秦蒙良的心一松,说话口气就亲热起来。
「这几日想来秦都尉也挺忙的吧。皇上病了,再加上南定王过来,你处理的事务也不轻松。」李寂看着下人奉上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哪里哪里,要真论忙,总还是你忙些。能者多劳啊。」
秦蒙良示意李寂喝茶,李寂一边端起茶,一边问了几声最近京里的近况。那盏茶喝完了,李寂也起身告辞。秦蒙良连忙也跟着起来送人。
走到大门边时,李寂忽然转身,仿似想到什么事似的说道:「对了,这两天我听到下面官员传说南郊城外五十里好像一下子来了不少青年壮丁,似乎都是远来的外地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都涌到京城来了。你不如派人看看去。没什么事是最好,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早做安排。」
秦蒙良一愣:「南郊么?我倒没听说。好的,李大人你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
李寂和颜悦色:「不急不急,又没出什么事,你派人去问问就行了,用不着大张旗鼓。对了,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免得之前告诉我的那些官员难作人。」
「好的,我知道了。」秦蒙良应诺。虽然要求有些奇怪,不过李寂是老大,他说了算。
李寂上了车,听到马蹄声答答,他闭上了眼睛。
等到远离了都尉府,他才撩起帘子对外面车夫说道:「还是回傅谟阁。」
车夫讶异:「晚了呢。大人要不要用了晚膳再去?」
「不必,直接过去。快一点,我想到有些事还没处理。」
车夫应了,马鞭俐落地响起,马蹄声疾了很多。
李寂心中暗暗算计,估计今晚上秦蒙良的人就会查问南郊。如果南定王事先已经与秦蒙良暗暗知会,那么很快秦蒙良就会派人找机会通知言淙;如果秦蒙良事先不知道南定王之事,那么最晚明天早晨南定王也会收到下人的暗报。
虽说早就要人守着珏潜,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李寂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讨厌争斗这档子事啊。
当天晚上,李寂一夜未睡,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雨声。
第二日一早,李寂早早起身,径直去了傅谟阁。按两个丞相的脾气,他们往往起得早,通常比李寂早半个时辰办公。这一次倒是李寂赶在了前头。
只过了一会儿,左右两位丞相就到了,见到早已经在了的李寂愣了一愣,李寂揖了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吩咐外面:「你们看着外头,谁来都不准进,我有事跟两位大人商量。」说着,掩上了门。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两个老人脸上狐疑,都不知道李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寂坐到位置上,叹了口气说道:「两位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皇上醒了。」
两人大惊:「醒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昨天凌晨被叫进宫的,那会儿皇上早醒了有一个时辰了。结果刚见到皇上他就大发了顿脾气。」李寂慢慢掏出一张纸,「两位大人请看。」
梁克泯看了一眼褚千秋,两人凑过去就着还燃着的烛火看那份白纸,一看眼睛突突的跳,分别吼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个是皇上早些时候派人查的,每回南定王到京城里来后两位府上开支结余的大致帐目。包括这一回的。皇上这回可是气得不得了。」
两个老人面如土色。
李寂又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样子:「本来,外来官吏王侯入朝给朝中众人送点礼什么的并不是什么罕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不过这回错就错在南定王不该趁皇上病的时候这么大肆送礼。你们也知道,皇上这都病了几天了,说难听点,难免有点烧糊涂了。也不知道哪里的人去查了这笔帐,给皇上一过目,皇上这还不往歪里想哪?他昨天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是这时候哪能让南定王入朝的。可怜这命令本来就是皇上自己下的,我们作下属的哪能多说话啊。我在皇上面前一力保证,两位大人收的这些钱只不过是普通礼节,与什么谋反之类的事情一点没干系。」李寂说得好似真有此事似的,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青,李寂的心里越来越沉:原来自己真的很善于撒谎……
梁克泯一把揪过李寂的衣领:「你这厮,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你?」
李寂没有挣扎,苦了脸:「怎么可能是我呢?两位大人应该也知道,今年我可也是收了礼的。告诉皇上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梁克泯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终于慢慢放开了李寂:「那你怎么脱身的?」
「我当场就跪地上朝皇上求饶,说是南定王送的那些药茶我根本还没去瞧过。虽然这谎撒得不地道,不过皇上到底还是没追究。」
褚千秋厉色追问:「皇上饶过了你怎么就过问我们两个的事?」
「怪只怪在另一点:两位只怕还不知道吧,南定王入京之前在南郊留了五百兵卒!」李寂此话一出,梁克泯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恐惧至极。
李寂叹息,果然这两人是知道此事的。但是他只作没看到的样子:「皇上也不知道听谁的话,察知了这件事,再把您二位这许多年收南定王的『礼物』的事一联系,那还不气炸了啊,一定说是你们三人『勾结』。昨天要不是我拦着,只怕他一定要问罪于人。我只说那钱财来往只不过是寻常交往,而那些兵卒说不准只是巧合。依南定王的聪明,不可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虽然我这藉口一时找不出更好的,不过总算劝了皇上再三查证后再行处理。」
两人脸上汗水涔涔。
李寂又说道:「我们说心里话,南定王的确是权倾—方,可是京城里到底是皇上当家。皇上的脾气我们也知道,多少刚硬,说一不二。若是真发作,只怕谁也吃不消。」说得对面两人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