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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并端上烤面包与果酱的刘妈,颇同情落寞坐在餐桌前的于萱,问:

  「太太要什么饮料?」

  「给我一杯温开水就好。」她轻颤着声音小声回答。

  然后,完全无对谈的早餐,就这样如默剧般在他们彼此间进行。这早餐的二十分钟期间,霍培豪一直专注的看着工商时报与英文版的科技类专刊报,只在中间接了一通美国总公司主管打给他的电话。



  他用流利的英文谈着充满科技专用术语的对话,当他挂上电话,起身穿上黑色风衣,毫无表情的对于萱说:「穿上外套,我们出去。」

  她连忙起身换上白色大衣尾随他出去,今天的阴雨使空气中冻结着一股寒气。

  坐上司机开的黑色奔驰车,于萱发觉刘妈提了一袋东西出来放在行李箱中,然后坐上前座的座位。

  「先生,东西都备齐了。」刘妈回头朝后座的霍培豪点个头。

  「好,开车。」

  车子驶离「梦园」的私人道路,往蜿蜒的山路慢慢开。



  约半小时的车程后,车子驶入一座管理严谨的高级大型墓园,随即停在一座用黑色花岗石建造的墓碑前。

  车停受后,刘妈连忙取出预备的鲜花、素果与清香,放在占地宽广的墓碑前。

  而当于萱看到墓碑上的字,顿时像被瞬间抽掉血液的病患,血色尽失!

  那是霍培豪母亲的墓碑,在婚宴进行时,于萱就一直纳闷为何不见他的母亲,她知道霍培豪是遗腹子,从小与母亲感情非常好;在于家时,他常孝顺的一肩扛起母亲在于家的许多工作。

  但没想到,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于萱无端的又涌上一股深刻且莫名的内疚,这股歉疚从她十岁那年开始,就像魍魉一样,会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的梦中,常使她一身冷汗的惊醒。

  当于萱陷入自我沉思,刘妈忙着布置鲜花、素果的同时,一身黑衣,表情冷肃悲怆的霍培豪目光注视着母亲的墓碑许久后,缓缓的抬头……

  他仰望穹苍的云层,今日,天空与他之间,一样飘落着十五年前的寒颤细雨。

  「先生,东西都布置好了。」刘妈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妳跟司机先到停车场等,要离开时我会打电话叫你们过来。」

  「好的,先生。」刘妈看着霍培豪阴沉的脸,赶紧离开。

  去年他母亲的忌日时,他也是沉着一张阴暗的脸,一个人在墓地待了一整个早上,而今年的脸色更像狂风要过境的天空,晦黯阴沉更甚!

  他在刘妈走了一会后,才步上前去拿出三炷香点燃,恭敬的祭拜后插于香炉上。

  在一旁的于萱呆默的看着他上完香后,伸手欲拿香为他母亲上香时,传来霍培豪冰寒如来自地狱的吼声:「谁准许妳祭拜我母亲的?!」

  「这——这——我——」她受惊吓的节节后退。

  他却一步步的逼近她面前,脸孔狰狞而愤怒,像似欲一口吞噬她的猛狮。

  「妳想我会让一个杀了我母亲的刽子手祭拜她吗?」他一把攫住她薄弱的肩头,像在抓小鸡般的提往面前,字字严厉的说:「当年若不是妳倨傲、任性的将我们赶出于家大门,我母亲现在也不会躺在冷冰的地下!」

  「我没有……我不是……」她挣扎地连连摇头,一面哀求著:「不要这样,培豪,当初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真心要你们走……没有呵……」

  「没有?!要不要我帮妳回复一下记忆呢?」他咄咄逼人的口吻,严厉的瞪视着她满是惊惧的眼。「十五年前,为了一桶油漆倒在妳身上,我与母亲必须卑微地跪在你们面前,用乞求的口吻哀求你们赏口饭吃。于家家财万贯,当时我们那微薄的薪水对你们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却是可以给我们母子生存的唯一温饱,但妳的一句话却操控了我们的生死!」

  「不是这样!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爷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求你听我解释……」

  于萱迫切地紧抓住霍培豪胸前的衬衫,急急辩白。

  「妳还想狡辩?!当时于家上上下下都听到了,于老爷要妳决定我与母亲的去留时,妳是怎么回答的?」他如地狱使者般的脸,恶狠狠地逼问着:「说!妳怎么回答的?!」

  她没有忘记,那句无心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教她一生后悔、歉疚……

  「我说……我这辈子,再……再也不要看见你们……」

  「很好!想必,妳依然还是记忆犹新!」

  「对不起……培豪,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没关系,反正我们身为佣仆的贱命就是不值钱,不过,妳要不要分享一下我当时的心情跟感受呢?」他眼中冒着炙热的巨火,却冷冰冰的睨着她,继续着:「在滂沱大雨中被赶出于家大门后,我母亲只活了二个月就过世了,她走时才三十五岁!现今,我的成就再如何的高,财富再如何的堆积,都如法让我的母亲分享我的骄傲,让她过过何谓真正的好日子!而——这将是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的陈述如一条鞭,抽劈般地打在她身上,她震慑得哑口无言!

  「当我抱着一直咳到吐血的母亲束手无策前,我这辈子从不知什么叫恨;但从我抱着吐满鲜血、染满我的胸口,在我怀中慢慢由温热变为一具冰冷的死尸时,我此生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噢!老天爷……」她噙着泪,颤抖的双唇艰难的吐出一句模糊的话。

  「当我那谦卑的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告诉我,在于家的五年日子,是她这一生过过最好的日子,但这最好的日子,只是在你们家为奴仆,而妳,甚至吝于给予!」

  「你……恨我,是吗?」她凄栗的闭上双眼,等待宣判死刑。

  「不!我不是恨妳,我是恨透妳!」

  就在他正式宣告她比死刑还残酷的答案时,她的黑眸滚落了两串十五年来从未流下的惊骇泪珠。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她语音凄然哽咽的望着他。

  他冷沉地晦笑:「两年前我回到台湾,原想与于家一较高下,没想到于家早在十年前就破产。真是令人泄气啊!直到在晚宴上遇见妳,并让我用金钱买下妳。虽然,金钱并不是万能,但只要善加利用,却是万万皆能。这些年来我所得到的成就、累积的财富、礼遇,都没有用金钱买妳的身子,而使妳在我的身体下臣服、呻吟来得有快感!」

  他骤然放开她,像似碰触到一个麻疯患者般地嫌恶。

  「啊!」他突然放开手,使她顿失支撑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继而仰天长笑的摊开双手,展露嘴角冷邪的笑容说:

  「所以,我决定用婚姻来延续这份快感,此时,我从未如此赞叹人类的婚姻制度,因为它使我理所当然的可对妳的身子予取予求,并且将妳拴在身边一辈子,慢慢的凌迟妳、折磨妳,以延续这份快感,这不但有法律保障,还完全合法,我实在忍不住要开怀大笑了!」

  他蹲下身,望着她已苍白如死灰的小脸,板起她流满惊骇泪水的下巴道:

  「现在妳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妳为妻了吧?若是有人问我,与敌人共枕的滋味如何,我可以坦白的告诉妳——」他低下头,在她的耳际用如恶魔的声音,一字字咬牙切齿地说:

  「棒、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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