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平雨缩着肩膀,一时被宝岩的气势吓着了。回头想想,似乎只能是自己误会大了;宝岩当初反应就有些怪怪的,现在想来,原是这么回事?“那、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答应要拜堂?”
“不是你要我给名分、负责任的吗?”怎么现在回过头来反问?无法抑制心中懊恼,不自觉加重指掌抓握的力道。
“石、石头,放……放开我好不好,至少别那么用力……”平雨立刻痛到皱起眉,忍不住边扯着宝岩的手臂边抱怨。“会……会痛啦……”
“啊?”略略呆愣,然后像烫着似的松手。“对不起。”
平雨自宝岩的腿上溜下、坐到床上,至墙边靠着,揉着自己被捏疼的肩膀,嘀咕道:“笨石头,也不想想你力气多大……”
“伤、伤着了吗?”心头一阵紧张,连忙凑上前去。“我看看。”
“啊?”立刻将身体缩成一团,“不用了啦,应该没什么大碍……啊!别过来,真的不用了啦……”想要后退,但身后便是墙壁,他无路可退。
关切的心情焦急,不顾平雨挣扎,宝岩三两下便除去方才以被撕裂一道口子的衣裳,拉开里衣衣襟褪至臂弯。裸露的肩膀白净,方才抓握留下粉艳薄红。虽仍感愧疚却总是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不得了的事。
不该看的、不该看的。心里头是这么对自己,可是眼睛不受意志控制,视线却硬是从肩膀到锁骨,来来回回溜达,更毫不客气地往下瞧去。映入瞳孔的影像让宝岩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连忙别开脸,以比方才快上许多的速度缩手。
“对、对不起……”平雨本来不想让宝岩看见指痕而抗拒,但一来他不敌宝岩的坚持、再者想想横竖又不是没看过,看看也不怎样,便放弃抵抗任他看;宝岩接下来的反映他觉得很不自在,仿佛感染了宝岩的紧张,缓慢小心地拉拢敞开的衣襟。
尴尬的沉默在空气里展开,平雨忍不住想打破跟前僵局。“嗯……那个……”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些什么,紧捏着衣襟、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突然想起了方才宝岩的话,因为他希望,所以宝岩答应拜堂……?
石头这个笨蛋!终身大事岂能这么轻率?虽然不是不能明白,也有些感动石头这么努力地想让他高兴;但是,就这样连自己的一生幸福都不顾了吗?
霎时心头笼上一层暗影,私心与良心交战。感情再怎么好,他们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宝岩很好,理应与个好姑娘婚配。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要宝岩牺牲自己的幸福……“石头,”一咬牙,逼着自己出口。“我……我们……今天的婚礼可以当做不算数。”
霎然回首,“什么?”没听错吧?
“我……我是……”笨石头,石头是大笨蛋!要把这话说出口要好大力气呢,还要重说一遍……“
我们……我们可以当作今天的婚礼没发生过……你不必因为我要你怎么样就照做,要你娶个男人当老婆实在太委屈你了……我……唔,那个……你……啊,总之,明儿个我会去跟叔叔婶婶们……帮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为什么要当作无效?”
“呃?啊……我……”微微呆了呆,勉强一笑,“我不是说了吗?太委屈……”
“我只想跟你拜堂。”不待平雨完便将话截断,同时逼近。两张脸的距离仅盈寸,压迫感极大。
低垂着脸别开线,不敢正视宝岩。扯动嘴角拉开一个僵硬不过的笑脸,“我、我不是说了嘛,别那么在意我之前的话;我只是误以为你和戚姑娘……”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再次打断平雨的话,耐性似乎已快被消耗殆尽。
“我……唔……我……我……我们是兄弟……”
“平雨,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平雨别开视线没看宝岩的脸,却觉宝岩的声音似乎拖着好沈好沉的愁。
“我……我们……我们不该……”
“告诉我。”像是,下最后通牒,最后一次询问。“我们之间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只问一句;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一辈子?”或许是有点使诈的问法吧,拿他们这些年在一起的感情做赌注。
但,评语对他而言确实已无法清楚定义。不只是朋友不只是兄弟,不只像个孩子队长长者的孺慕,更不只像是一个女人对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来那样。
莫名的,他只知道他希望和平雨在一起。不可定名的感情不必请求定名,只是期望长聚首。难道,这也是奢求?
“我……可、可是……”
“平雨!”伸出双手,捧住平雨的脸迫使他面对自己,“看着我。不要想太多,我只问你;愿,或不愿?”
“我……”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着一泓秋水;那是,曾经只看着他一个人的眼睛。曾经很单纯的为他笑而笑,为他哭而哭。在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会轻易落泪的眼睛,会为他泪流不止。曾经?曾经。
“我……”而那不只是曾经。在返家时,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抱着他很狠哭泣。也许,懂的。那是为他而哭,是为他这些年来的寂寞、他这些年来的眼泪,而哭。
“我……”几度欲言止。早上春末问起时,不假思索的回答,宝岩的问题其实他早就决定了答案。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宝岩是不是也这么想。
此刻,宝岩在跟他要那个答案呢?早就决定好的答案要出来应该很容易吧,况且不是没说过,应不会说不出口。可是看着那双宴请,他硬是讲不下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连自己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那个在等回答的人?
几度思量。
松开紧着衣襟的手,缓缓拉下宝岩捧住他脸颊的双掌。清楚看见,那一泓秋水起波澜,像是等待判决的闭上。心里直嘀;笨蛋,早这样不就好了?
“愿意。”在宝岩惊讶睁眼的一瞬间,微倾身、嘴唇似触末触间擦过他的唇与颊,埋首于他颈窝。突然觉得好笑,咯咯笑了起来。“我愿意、愿意、我愿意……”真是的,为什么现在讲起来就那么顺呢?果然是那双眼睛在作怪吧?哼!
宝岩犹自傻愣愣的反映不太过来,只是呆呆看着趴在他身上笑个不停的平雨。
好半晌,慢慢抬起手搂抱平雨,唇边微微上扬的弧度,缓缓扩张、加深,直到后来笑不可抑,两个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团、活像两个疯子。
屋外,月,正中天,无雨、无云。
***
次日午后。
“我说呀……咱们以后呢,没事儿就多炖点东西给平雨补补吧。不然,我真怕他撑不住啊……”
“怎么说?”
“早上啊,石头把嫁衣送回来。外裳是没事拉,可是里头那件裂了好大一道口子哪!”
“这……石头未免也太猴急了点吧……?”
“可不是吗?所以我才怕平雨怎么受得住啊。”
“……也许是新婚,一时太高兴了嘛?”
“那也该节制点啊。衣服破了可以补,人万一要是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就是啊,我今儿个早上又没看见平雨出门了。那孩子向来每天是很准时的早起哪,日上三竿还没出门,怕不是昨儿个累坏了?”
“那……叫石头节制点吧?”
“这可是人家的家务事哪,要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