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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灾难要不是风平意替她挡去落石和撑支木,她很难全身而退,只受少许擦伤破皮而已,于情于理她都该亲自照料她才对。

  房门没拴,胭脂一推就开,屋里,静极。

  “平意?”她试探地喊。

  “哐当!哎哟耶啊,该死的……”一串喃喃的咒骂压抑又隐约,原来撩起的纱帐被只粗暴的手放下,仿佛在遮掩什么似的。



  “没关系……只是不小心撞上床沿,无所谓……”她的声音有些惊慌。

  胭脂伸手撩起纱帐:“三伏天哩,人又病着,一直放着纱帐,对身子不好,应该让空气流通,这样才好。”

  “不不不!我怕苍蝇蚂蚁蟑螂臭虫,总而言之,纱帐放下最好。”

  她虽然费尽心思地编造理由,只可惜,胭脂是身体力行的人,嘴巴和动作永远同步进行,话一落,帘幕已掀。

  床的最里侧只见风平意将整个人裹在被褥里,就露出一颗乱糟糟的头。

  “夫人!”她哀叫。



  “你的脸好红,难不成发烧了?”她用跪蹲的姿势爬上来,伸手就要往风平意的额探去。

  风平意如见蛇蝎,庞大的身躯已经缩得只差没蜷成团:“夫人……不可!”

  胭脂频频摇头:“这样不行,看你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他次,糟糕!恐怕是病情加重了,来,让我给你瞧瞧是不是伤口发炎该换药了?”

  她想剥她的衣服耶,与其如此,她不如一头先撞死算了。风平意抓紧她的第二层皮肤——也就是那张被子,抵死不让胭脂察看她的伤势。

  “平意?”胭脂叉腰。

  怎么人生病就变成不听话的小孩?真是伤脑筋呐,

  “我不习惯让人家碰我,再说男女授受……我的意思是主仆有别,礼不可废,哪有主子服侍下人的道理!”危急存亡之际,总算让她急智遽生。阿弥陀佛!幸哉幸哉!

  “都这节骨眼了,还计较礼数,礼教是人创造出来的,要是反被拘役,要它做啥?”

  即使跟在胭脂身边已有一段时间,风平意对她的惊人之语还是得花些时候消化,他钦佩袁克也的勇气,若是要他娶像胭脂这样的媳妇,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股勇气。

  “人们制定礼乐射御书数为的是丰盈人类的生活,不是拿来捆绑手脚限制自己发展的可能性,死板的教条要活泼地运用,这才是好礼教。”

  风平意无语问苍天了,一张嘴给牢牢堵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不只他受到强烈震撼,就连伏在门框外的袁克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娶的这个老婆真正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了。一般的女子能随口拈来这番惊世骇俗的道理吗?他的答案是坚决地否定。

  但,是谁教了她这些?

  袁克也迫切地想知晓。

  “夫人,请不要再靠近……求求你。”袁克也还没想个周全,屋里又传出风平意抵死不从的声音。

  袁克也笑不可抑地抹脸。这些话是听不下去了,再延迟个一会儿,风平意只怕要连滚带爬逃出他老婆的“魔掌”而后快,而他的一世英名大概要飘飘坠落在地了。

  他轻快如猫,闪入拉扯的两人之中。

  “咦,你怎么醒了?不过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平意,她发烧呢,却不让我帮她擦背,我好话说尽,她还是固执得像头骡子,换手吧!”胭脂赖着袁克也,撒娇地抓他衣袖摇着。

  “少庄主!”风平意称得上是“花容失色”,脸孔惨白一片。

  袁克也乱暧昧一把地笑着,反搂住自己的小爱妻:“别欺负她了,如果你真的为她好,我建议放她一马,或者,让她自生自灭都比你出现在她眼前好。”

  “你说得是什么话?绕口令吗?还是我听不懂的谜语?”胭脂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他夫君话中有话?

  “都不是。或者,平意她有某些见不得人的隐疾不想让你瞧见,你就别为难她了。”

  “是吗?”她不死心将眼光投向哭笑不得的风平意。

  “嗯……”她原来就称不上秀气的脸蛋,一扭曲后,简直惨不忍睹了。

  见不得人的隐疾?嗯嗯嗯……

  “你瞧,她都承认了。”袁克也加一句。

  风平意不得不点头如捣蒜。他,好个善良的少庄主啊!

  “我会另外派人妥善照顾她的,娘子请放心。”拿走胭脂手中的亚麻布,袁克也半宠溺半哄骗地拉着她走,“病人需要休息,过几天咱们再来吧!”

  被柔情蒙蔽了眼睛的单纯女子在丈夫的呢哝软语中迷失了,任人带了出去。

  吁!

  史上最大危机解除!

  风平意紧握着被褥的十指一松,被褥随之滑落下来,只见“她”光裸的胸前一片平滑——

  ☆ ☆ ☆

  “你应该在床上多休息一会儿的,怎么赶着出来?”走在海棠芝花青石板上,踽踽影成双,焦淡的影子一长一短地情偎着,煞是几多浓情。

  形如织锦的地纹色彩丰富,卵石、青砖、石块、瓦片,组成灯锦般的花街铺地,园路峰回路转,因景筑路,一曲一弯,柳暗花明处又见幽径斐然。

  “已经够了。”他是练武之人,只稍事休息便能恢复精神气力,再说当胭脂从他身边溜走时,他就已经清醒,也幸好他动作迅速,否则,风平意的身份肯定会被拆穿。

  把风平意安排在胭脂的身边自有他深一层的用意,但鱼目混珠之余,他也有些挂怀若风平意的真实身份被破解,胭脂可能原谅他吗?

  尽管这些全是后话,他却不由得杞人忧天起来。

  “我们去看看水佩吧!”胭脂提议。

  “你跟水佩相处得似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融洽。”之前,他还警告过胭脂,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不只是我,她跟村民们也处得好极了,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待在闺房里呢。方才,你不也听见大家说的话,水佩很深得人心哩!没人计较她脸上的疤痕,你知道吗?矿坑下塌的那天,她还挽起袖子帮忙照顾伤患,她绝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姐。”

  “不过数天,你倒好像认识了她一辈子似的。”她还是那个动不动就捧心昏倒的虞水佩吗?可能在胭脂的无形影响下,是脱胎换骨,截然不同了。

  “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不过,有件事你一定可以帮。”她笑吟吟地说。

  盯着她算计又带阴谋的淘气模样,袁克也心甘情愿地吃下钓饵。

  “有话就说,我受不了拐弯抹角。”

  “告诉我水佩的脸伤是怎么回事?”

  “火伤。”他口吻平淡。

  “因为旧山庄那把火?” 因为考虑袁克也的心情,她一直避免触及他的痛处,这会儿成了夫妻,她才放大胆地丢出问题。

  “是。”他盯紧胭脂,“所以,我对她有着无法逃避的责任,她毁了女子最值得骄傲的脸,于人情,我该娶她为妻。”

  那样半毁的容貌有谁肯接纳她,女子惟一的依恃便是做人的外表,虽说娶妻娶德,问世间又有多少人只重女德不重面目?

  胭脂握拳:“不可以!你不能娶她。”她的情绪明显地受到影响。

  袁克也眨眼。她的反应脱出常轨,一直以来,她从不曾表示过一丝丝占有欲。这次,莫非是吃醋?

  “你娶了我就只能爱我一个人,因为我也这般待你。”

  “是谁告诉你夫妻间可以要求公平对待的?”她还真提出前无古人的非凡要求。她着实在考验他。

  “依据礼法,男人可以娶三妻四妾,甚至更多。”他深沉得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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