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是出了,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想随便找个工作糊口,我的学历反而成了桎梏,他们以为我是想积累一些工作经验然后跳槽,于是我成了真正的无业游民。
这些日子的挫败,我不愿说出口,只说没满意的工作。他是挑剔的人,原本就认为我一无是处,岂能再自取其辱。
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信心更是大受打击,连带情绪也不稳定,对于他的暴躁和轻慢,以前都是一笑置之,现在却觉得无法忍受。
他对我的心情丝毫没有察觉,也是,他终日忙忙碌碌,早出晚归,什么时候都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怎么会了解失意之悲?
又是一天来临,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才八点,这些日子工作没找到,作息时间倒正常了。
“懒猪,拿条领带给我。”
我打著哈欠爬起来。
“真是猪,给我快点,让你干点事磨蹭死了。”
我憋住一口气,打开柜门,从他众多的领带里随便捡出一条。
“长眼了吗你?不是这个,你什么时候见我系过这条?”
那干嘛还摆在这里,扔了不是更好,我咬牙拿过另一条用力一拽,哗啦啦,领带架落下来,几十条领带掉了一地,还没来及蹲下捡,就被大力推开,右腿撞上一侧的桌角。
“没见过这么笨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他抓了一把领带扔到床上,我低头看了看大腿,没吱声。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敏感小心的我在他面前却总是做错事,而且经常是很低级的错误,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我是故意的,我唯有苦笑,除非真的有毛病,否则哪有人故意找骂?
“怪不得找不到工作,要是我手下,我立刻开除你。”
这一句正戳到我痛处,我抿紧嘴唇,埋头整理散落一床的领带。
不一会儿,他整装完毕,对著镜子照了一下,满意地笑笑,冲我抬起下巴:“猪,过来。”
永远是高人一等的姿态,索求拥吻也是傲慢地带著施舍意味,我转开头只当没听到,套上T恤衫和长裤。
“又怎么了你?我赶著去公司,别磨蹭,快给我滚过来。”
总是这样,伤人的话说了就忘,不,应该说宽宏大量,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过错,可惜这次我不打算感激涕零。
“不敢劳石总开除,我自动请辞还不行吗?”
“你说什么?” 公事包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粗黑的眉毛竖了起来。
不错嘛,这次居然听懂了,我微笑:“石总,祝你事业成功,家庭美满,身体健康,万事如——哎呦——”
胳膊反剪到背后,我疼得弯下腰:“嘶——啊——手断了——”
该死,又忘了防备,他对所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屑一顾,而且下手不分轻重。
他捏住我的脸一扭,我可怜的脖子转了足有九十度,被迫对上一双喷火的眼。
“有胆再说一次。”
我没胆,咬紧下唇,目光闪烁地看著他。
“小样儿的——”
他突然笑了,凑过来亲,我用力撇开头,身体却猛然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和他面对面。
“看你这骚样儿,不让我亲你想去勾谁?把我骗到手又想走?没门!要是敢让别人碰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抬起我的脸,蛮横地咬我的嘴唇。
为免嘴唇被咬破,我尽量配合,适时地把舌头送过去,舌尖被咬了两下之后,粗暴的吻变得缠绵起来,一吻即罢,他意犹未尽地咬我的耳垂儿。
“小骚蹄子,还敢不敢胡说?”
我咧了咧有些麻木的嘴唇:“我错了,还是请石总开除我吧,从道义上讲,石总也算是被骗失身,虽然我很穷,可是你想要补偿的话,我也——”
“顾瞻林——”
他的脸色从青到紫,咬牙切齿地说:“你好样儿的!”
曲腿一顶,正中我小腹,我弯下腰,又被当胸揪起来,像扔麻袋一样仍在床上。
不愧练了好几年跆拳道,我疼得冷汗直冒,还没缓过气就觉一座山重重压上来,全身骨节不堪重负地抗议。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立刻祭出免死金牌:“你迟到了。”
所有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下来,他看表,我在他身下无声地笑:“不过你是老板,让他们等等也无所谓。”
他黑著脸瞪了我一会儿,跳下床,边整理拉扯时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边说:“没时间废话,回来再跟你算帐。”
我起身把他的公事包递过去,殷切地看著他:“石榴吃完了,能不能再买点儿?”
留下来,石斌,只要你留下来,我立刻道歉,哪怕你只是做做样子,哪怕几分钟就走。
他接过公事包,阴郁地说了句:“今天待在这儿,不许出去。”迟疑了一下,不放心,又搜走我的钥匙,大步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反锁。
即使说分手,也不能让他放下工作,多留一分钟,真是自讨没趣。我对著紧闭的房门笑得直不起腰,是他太天真,还是真的把我当傻子?一把锁就能关住我?
我拿起电话,拨下一一○。
“……我是红都大厦E座一六○一的住户,我的防盗锁坏了,打不开门……我知道不在你们职权范围,可是不是说有困难找民警吗?我有急事要出去,没办法,只好求助人民警察……好,谢谢,我等著……喂,等等,最好找个锁匠……”
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员警,看起来比我还小,倒是很尽责,真的找来了锁匠,打开门后,盘问了我足有二十分钟,幸好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点特长——撒谎,我能把谎话说到连自己都相信。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走在繁华的商业街,到麦当劳买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巧克力奶昔,把滚烫的咖啡倒入奶昔中,用吸管慢慢地品尝,冷的、热的、甜的、苦的尽在喉间滑过,我惬意地呼了口气,秉承阿Q精髓的大脑自动把以后怎么办的烦心事放到一边。
石斌说我把他骗到手,细细想来也不算冤枉。
高一第一个学期,因为转学拉了功课,又没有肖畅在旁边督促,意志薄弱的我一头栽进了武侠小说的泥沼,期末考试成绩史无前例的悲惨,让我无颜面对父母。
放假那天,正好是我值日,做完卫生,我叹著气走进厕所,却看到一个人在小解,是石斌,他的手还握在那里。按说这样的情形,每天都难免遇到,我却突然间面红耳赤,呆了一下,转身就跑,大概跑的太急,在楼梯口摔了一跤,被赶过来的他一把揪住。
他气呼呼地质问我为什么看见他就跑?
谁叫我好色,偏生又胆小,所以这几个月偶尔见到他都是低著头走开,可是这个理由不能说。
我坐在地上,清楚地看到他的裤子拉链只拉了一半,毛衣下面还甩出一截皮带,显然追得狼狈,但是这份狼狈被他狂放的气质烘托,竟然出奇的性感。很少有人能在横眉立目的时候仍然英俊,他是例外,我甚至觉得生气的他比之平时更多了一分激荡的热情。
“你能不能——”我咽了口唾沫,斟酌字句:“你的皮带不错。”
他低头一看,暴躁地骂了两句脏话,就在我面前重新系裤带。我又咽了口唾沫,低头捡散落一地的书包和书本,突然觉得他的粗话也不那么刺耳了。
后来他抢了我掉出来的考卷,讥笑我惨不忍睹的成绩,我只是淡淡地笑,他反而不好意思,留下电话和地址,让我寒假去找他补课,我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