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老爷都说了……」护卫有些惊惶地叫了起来。
「哼,那小子敢做,我们为什么不能说?简直是家门之耻,还天天有人上门拜访……我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侠肝义胆的小子在青楼里如何风流自在,哈哈哈哈……」二少爷又大笑起来,话下怨毒几乎有形般滋滋作响。
青楼?寒惊鸿不象会耽迷于青楼之人?虽然有些不解,但知道他没有出事就好。白衣青年牵马转身离去,离去时冷冷一笑。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少爷被一刺到痛处,一怒之下,举手抓向白衣青年的肩头。他含怒出手,手上含了八成劲道,存心一把废了这个敢讽刺他的文弱青年。
手已经触到白衣青年肩上衣料,劲道正欲吐出,身前之人已如鬼魅般自眼前消失,连丝风声都没有。下一瞬间,一双如铁般的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冰冷的声音自后响起。「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武就下这种杀手,若在往日,我定废了你这身功力——你该感谢你姓寒,这让你保住一条手。」
说着,一股冰冷激烈的真气从颈上灌入,游走八脉,锁住了他的真气。
垂虹山庄的二少爷绝非弱者,在父亲精心调教下,虽不及乃弟名声响亮,却也是武林中喊得出名号的一流高手。但在这文弱青年的手下,引以为傲的武功竟如稚子般脆弱。
鬼魅般令人心骇的轻功,一身白衣,秀美而冷酷,二少爷奇怪自己先前为何没想到。那人第一次为世人所知,正是在怒江之畔以一身绝顶轻功施展‘浮云飘萍’身法,自水面踏萍而过。
「你姓云?」
云照影哼了声,收回手,也不答话,牵马往山下走去。
「不要以为我承你的情,我才不要那贱人之子的人情……」二少爷气极败坏地吼着,却因真气暂时被封而发作不得。他嘴上嘶吼,心下一片绝望。
云照影与寒惊鸿齐名。看了云照影的身手,他知道,他一辈子也胜不过寒惊鸿。
「我不会输给你的!」
云照影在青年大骂时,曾停下脚步过。
贱人之子?几乎想冲回去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复又自责自己,从寒这几年来几乎从不回垂虹山庄便该知道,这个家对寒来说,并非憧憬的归宿。
这样恶劣的气氛下,寒呆了三个月没离开,到底发生什么事?思索着又动了脚步,云照影心下轻叹。
罢了罢了,不管你是为何流连青楼,我既来了,便不会再让你一人留下。
第四回
舞月流榭在方圆百里内的确很有名,云照影没花什么力气就寻上门,眼见白日里楼门微合,正是休息时间,才想要怎么进去找到寒,就见阿二正从里面出来,一脸悻悻然的神色。
「阿二。」
阿二正愁苦,不料居然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见是白衣青年时,差点涕泪齐下,忙冲过来拖着他一边走一边念道:「云公子云公子,你可终于来了。你跟少爷一别三个月,阿二担心死你了。快来快来,快来解决少爷吧!」
解决?云照影咳了声,见到阿二还是如往日一般『贤慧』,满嘴唠叨也没有改变,心情一松,愉快起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少爷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天天跑到这里喝酒。前段时间还好,最近几乎是把青楼当家住了。跟人拼酒已经拼好几天了,见人就抓,连这里老板都头痛起来。阿大阿二说他也不听,还嫌阿大阿二啰嗦打扰了他的酒兴!云公子你说有这理吗?阿大阿二啰嗦哪次不是为了他好?这就叫好心没好报……」
听着阿二的碎碎念,云照影跟在后头暗中皱了下眉。寒的酒量虽是千杯不醉,但从未如阿二说的这般嗜酒如命,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第一次便是在酒楼中相互拼酒认识的阿大阿二才不会这么担心。
「云公子,少爷就在里面。」阿二停下脚步,撩起珠帘。
一进门便闻到酒味扑鼻,地上胡乱扔了一堆空的酒坛,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晕暗,也不知呆了几天没通过气,一室乌烟瘴气。一人坐在光暗之处,背对着门,听到珠帘籁动,笑道:「月娘……呃,叫你去拿坛酒怎么这么慢。来……来,再陪本公子喝上一坛。放心……呃,你看本公子喝了这么多天不是还没醉么。」
云照影冷冷看向一旁欣喜的阿大和拿酒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女子被他冷眼一扫,心惊低头。他从她手上取过酒坛,向寒走了过去,边走边拍开封口。
那人闻到酒香,笑道:「三十年的汾酒,月娘你还真舍得。有空代我谢谢杨小弟吧……」
云照影拿着开封的酒,往寒惊鸿头上,慢慢倒下来,边倒边问。「好喝么?」
天降甘霖,寒惊鸿狼狈地跳了起来。「谁?!」他一边骂着一边摇着湿漉漉的头,转过身来,脸上已长了些胡渣,目光看似清亮又似无神,哪里还有平日逍遥洒脱的样子?
云照影只瞧得心下怒火更炽,冰冷又傲慢道:「我!」
看着一脸你奈我何的云照影,若在往日,寒惊鸿一定是二话不说,两人先打上一场再说。但今日,云照影只见他怔怔地瞧着自己,目光变幻莫测。
有点摸不清方向,云哼了声。「你傻了?」
寒惊鸿慢慢露出笑脸来。「这么臭屁的表情,应该是真的……」
在云脸色大变之前,几步上前,用力抱住云。「你终于来了。」
月来无尽的担忧愤怒,在拥抱中失去。
一瞬间的心跳停止,一瞬间的跳动如雷,沦落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寒惊鸿的怀里,湿漉漉全是酒臭,被这般用力抱住,绝对称不上舒服,但很温暖。身体与身体的紧密接触,倾听着心跳声,云照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开他。「滚开,臭酒鬼。」
不料寒抱得死紧,一点反应都没有。云正想一脚踹开他,阿大小心提醒。「云公子,少爷好象睡着了。」
阿二补充道:「他这次已喝了快三天都没睡过,大概见到云公子你,一放松就……说来少爷信任的只有云公子啊,其它人靠近,还不被少爷赶走,而一看到公子少爷就马上放松了。」
这般信任,不知是喜是忧,云努力偏了偏头,但寒的头埋在他肩上,根本看不到,只听得缓慢而均匀的呼吸。鼻息吹在他耳畔,湿润微痒,他敏感地磨了下颈子,瞪向阿大阿二。「你们就这么放他喝了三天?」
「云公子,你也知道,少爷要干的事,阿大阿二口拙,哪里说得过他。开始他要阿大去买酒,阿大买了在酒里掺上水,结果他就让这院里的人去买陈年佳酿,也不想银子哗啦啦地流……」
「好了。」有点头痛地打断阿大的家庭经,觉得再抱成这样也不雅观。「快来帮我剥下这醉鬼。」
阿大阿二忙上前,三人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寒惊鸿剥下。寒被迫离开抱枕后,不满地挥着手,左手一伸,就要抱住阿大。云照影眼疾手快,一手勾住阿大后领往外一扔,另一手巧劲一使,将寒扔到太师椅上。
如此折腾,寒居然也没醒过来,身子有了依靠后,头一歪手捉着扶手又睡着了。
「云公子——」被抛到门外的阿大扶着腰哎呀哎呀走了进来,不知被撞到哪里。「阿大不是少爷,耐不得摔,下次别再扔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