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什么话也没问,伸手,抱住这个疯狂而破碎的灵魂,一阵无能为力涌上心头。只要一放手,这个灵魂就会彻底的破碎……但是,不放手,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的伤害?沉默中,溪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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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根本就没有区别,总是善恶杂陈的。为了大局,有时好人必须消失,恶人必须保存下来。只要到头来善恶终有报,那就可以了。这是寒自幼接收的观念。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他知道,世人是不会接受这种观念的。所以,他一直不希望云知道……明明应该留在山下的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松石道人的卧房?看着云望向自己震惊的目光,寒呆住了,手上的剑却像是有自己意识般,刺进了松石道长的胸口。
鲜血喷涌出来的那一霎间,寒惊鸿笑了。
与平时一样,明亮,耀眼的笑容。
老天爷,你终究还是讨厌我,舍弃了我了……
血也喷上云震惊的脸。他看着寒惊鸿将剑抽出来,然后,一个字也没交待就转身离开了。那一幕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寒惊鸿继续吃吃地笑着笑着,笑得起不起身。若他刚才不笑,若他一脸诚挚懊悔地向云表达悔意,云是会原谅寒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会装作那一幕是他眼花,或是在作梦……
但是,寒笑了。
他已没法撑下去了。
在云身边,见着那张清雅高洁的脸,就是对他罪证的指责。
像他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得到幸福呢?他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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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恶大会是闲不成了──又或许化悲愤为力量,照样开办。但到底会不会开得成,寒惊鸿已经不关心了。师父的交待言犹在耳,他一个人茫然地下了点苍,随便捡了条路,就这么走了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依稀天黑过又亮了,觉得累了,随便在路边坐下,躺在地上。明明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纸永远包不住火的。云见到他真面目后离开的场面,他心下早已反复想过,猜过千万回了。为何此时还是如此难受?万念俱灰吗?也不是的。
只是知道,这次云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想着云的一颦一怒,一笑一回首,无尽往事漫漫缠上了心,一阵一阵地抽痛,似要被撕裂一般。初见面时,云那冷淡又倔强的神色,骄傲又寂寞的眼神。
『你叫云照影啊!真有趣,我叫寒惊鸿,我俩名字合起来,不就是惊鸿照影了吗?看来,我们注定是好朋友呢!』听到这些话,有些不知所措的,云高傲地扬着下巴,却不知,他那清冷寂寞有如寒泉的眸子,在寒说完后,曾映过淡淡的笑意。
孤芳一世,供断有情愁。寒在那时就知道,云这一生的命运,定离不开这句话。两人的相遇,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过路的人,皆用鄙夷惊惧的目光看着他。偶尔有几个人经过时,抛了几枚铜板给他。躺在路边被当成了乞丐了吗?看到滚落手边的铜板,寒无意识地捡了起来,感觉到铜板上的余温,无声地嗤笑着。
这般失魂落魄,还像是日君传人吗?师父看到了,不知会有什么表情。
身体是疲累的,神智是清醒的。寒惊鸿自省的同时,却没有改变的意思,只觉这种放任自己堕落,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感觉真好。
他在梦里,看到绝谷。云在一块一块地劈闲木柴做树屋。夏草繁茂,至少要三天才会干枯,他看着云将草堆踢到烈日下晒,又折树枝……
这一切情景,他分明没见过的,却又清晰得宛如目睹,包括云是用哪招将草将土卷起,选树屋地址时,微微皱着的眉,到最后一层一层铺起,跑回湖边拉自己过去……心中最柔软的一环被击中了,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却看到师父苍白的头发。「你服了地脉紫芝却能不死,真是怪事,不过再这样下去,你不死也会成为废人的……你有地脉紫芝打底,又是个练武的苗子,老夫便收你为徒,救你一命……老夫虽收你为徒,但也不是平白无故的……你需要答应我一事……我会将你送到无名教,推荐你为日君传人,你一定要得到日君的位置,补吾毕生之憾!」
五六岁的小孩子惊惶地离开了白发老人,迎接着的却是一把剑。
「我并不想杀你。」那人的笑容与声音一样温柔。
「是吗?」他怔怔地看着与那人笑容一样明亮耀眼的长剑。
「但是……你若不死,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他会抛弃我,不要我的。」「是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只觉得恍惚,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
「谁教你要追出来呢?如果你没追出来就好了。我也没必要亲自杀了你。其实,你在山庄里遇到什么事都不关我的事,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你身上流的,那个恶心卑鄙的人的血。」「……我知道。」
「所以,为了我,请你死吧!孩子。」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生命,不许放弃,哪怕要用千万人的性命来交换,也要活下去。』白发人走前的话,在恍惚间闪过孩子的心。
对不起了,母亲,虽然妳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已太晚了,我必须听从师父的话……女子那双妩媚,勾魂,时时刻刻荡漾着春波的眸子,在闪过震惊,不信的情绪,再也无法摄任何人的魂了。
孩子怔怔看着手中的血,抚上母亲的眼睛,想让她闭上眼。
但女子的眼怎么也闭不上,血擦了她一脸。
母亲,放心吧!现在起,妳将永远是完美的了。妳生命中再也不会有任何斑瑕。孩子痴痴地笑了,偎到母亲怀里,抱着她渐渐冰冷下来的身子。
好温暖……
「小哥,小哥,你还好吗?」一阵摇晃,寒惊鸿模模糊糊地睁开眼,身边一个农妇打扮的老妇人,臂间持着个竹篮,慈眉善日,正用怜惜的目光瞧着他。「瞧你一身好人家打扮,睡在这里,不会是遇上劫匪了吧?」劫匪?寒有些迷惘地低头,发现自己衣上尚有不少血迹。手指抚着干滞的血迹,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是梦是醒。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些应该是昨天松石道长的血。老妇人瞧他那迷惑不解的神色,目中怜惜更甚,道:「你吓坏了吧……饿了没?这里有些饼……」她打开竹篮,取出一迭煎饼,递给寒。
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然后才想起不对,江湖险恶,岂可如此轻易接下别人给的东西。但看着老人家舒眉而笑,眉角的皱纹弯成了花,已经浑浊的眸子,透出怜惜的温情,哪忍心往坏处想去。不由自主,拿起一块往嘴里啃去。
老人家笑得欣慰,见他啃了几口,问道:「口渴不渴,喝点水吧!」又从竹篮里取出一个小水坛。
寒吃了两口,精神略振,打起精神来微微一笑,又是如往日般明亮耀眼。他伸出手,便要接小水坛。
手指与手指的接触,一丝银芒自老妇人的袖下射出。寒已信了这老人家,原本应是防不胜防,但他手中煎饼略微下垂,似乎早已料到一般,数枚银针全插在煎饼上。
两人手握着手,老妇人痛得脸都变色了,寒微笑着叹了口气,目光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