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放手,但自私的天性似乎胜过了理智。
两人紧紧搂着,宛如溺水中抱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怦怦』的心跳不知哪一位比较急,比较快,似乎全都脱了轨,一气乱跳。
这个怀抱是真实存活的,不再是幻觉。终于能肯定这件事的云反手抱得更用力。明明是个刺激自己的存在,却也是唯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跟在自己身边的存在。明知早晚有一天,云完全发现真相后,会被放弃的,为何又松不开手?忘了是谁起的头,或者两人都有吧!深吻是热情的,拥抱是痛苦的,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骨血,将对方的每一寸都噬啃下腹。两只兽的纠缠。
衣服被解开时,云挣扎了一句。「光天化日下……」
「不然,你有别的地方吗?小树屋?」寒的手滑入云的衣内,在他紧绷的乳尖掐了一把。「你确定它撑得住?」
云抽息了声,声音有些不稳地颤抖。「我……你真不像病人……」
「呵呵……」
至此,再无谈话声。
被吵醒的小鸟们睁着好奇的眼,看着下方两具充满了力与美的肢体在律动。喘息声、啜泣声,压抑的呻吟声和断断续续的破碎尖叫。
白衣的那人瞪大眼,双手在上面那人的背上掐紧。黑琉璃般清澈的瞳孔,映入了天地万物。鸟儿们拍着翅膀,重新寻找属于牠们的安乐小窝。
第十一回
泡在湖里清洗身子时,云照影突然道:「我要造座浮桥。」
因为身上的伤而只能坐在湖边看美人沐浴的寒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没为什么!」云公子不说话,继续泡水。过了会儿,探出头来。「喂,我们来比谁做的好。」看来煮饭与造屋两件事,已打击到云的自信心了,寒惊鸿但笑不语,有些后悔以前什么都比试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比这个──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胜利的感觉真是美好吶。「我是个伤员,哪有力气劈柴造桥,云你这是趁火打劫。」
「昨晚就不见你说自己是病人……」云嘀咕了声,想起昨夜之事,脸色突然红了起来,周身冰冷的水也越来越热,好像寒昨晚爱抚在他身上的手。
在自己有更丢脸的反应前,云照影猛地站起身,寒来不及反应,就见他衣服一卷,鸿飞杳杳。美人出浴最动人的一刻被错过了,寒叹了口气。
「没事轻功这么好干嘛……」
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两天后,湖上真的架起了一座桥。
云的能力或许很强,但绝不包括手工。粗细不同,大小不一的木板连在一起……嗯……还真是……古朴可爱啊……
寒惊鸿苦思半天的形容词让云笑靥如花,同时狠狠一脚,把寒踢下水去。
寒忘了,云最讨厌别人骗他了……虽然事后从湖里被捞出来后,确实藉伤大吃了一把美人恩。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节。可是尘世存在的一切因果,不会因为两人的不在而消失。随着进伤势日渐好转,出谷的压力也近在眼前。
他们到底不是山中人。
云的沉默及若有所思,寒不是看不懂。有时,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想要什么。
师父的认同?父亲的认同?日君的地位?曾给他白眼之人的另眼相看?他想要的好像很多,又好像没有……
佛曰:「世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五阴炽盛苦。」明知求不得是苦,更苦的是不知为何而求。
心底有只兽,不知魇足地吞没着一切。总有一天,会把他的生命也吞没。
他向云说,该解决的事始终要面对。
云没说什么。
第二天,两人出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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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步入江湖,已是一片血雨腥风。借着寒惊鸿的事,神仙府与无名教再次对上了。云照影虽然不是神仙府的人,到底出身朝廷,所以,他没有问寒惊鸿任何事。
路上偶然遇到相识的人,见到寒惊鸿就像见到鬼一样。一通解说,得知真相后,寒惊鸿未死的消息立时在茶馆酒肆挥洒,传遍了武林各个角落。
消息传到垂虹山庄时,一身素衣的女子淡淡一笑,摘下了发上的孝花。
无惊无喜,无悲无痛。
当所有人都以为寒惊鸿没死,第一件事应该是回庄时,寒惊鸿却与云照影踏上了前往点苍的道路。
无数流言在武林上空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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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白发人依然一身倨傲,背对着徒弟。
「师尊急召,有何吩咐?」
「现在是个机会,通过这次,无名教元气大失,一定会大换新血的,而你,终于能当上日君了。」
「师尊意思是……」
「你需要有个表现的机会──阻止这次惩恶大会的进行。」
寒惊鸿静静听白发人的分析。
「当初总坛让独孤离尘南下歼灭血欲门,不料半路杀出尔亚箚兄妹,接管了血欲门的势力,令本教功亏一篑,未曾成功。如今,为师已代你与尔亚箚兄妹谈好,只要我们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就愿归入无名教门下。」
──所以,重九的惩恶大会,绝对不可以成功。
血欲门为害虽大,但罪魁已死,只要继任者能将众人带上正途,为正道所用,远胜于为了歼灭此敌而牺牲众多生命。
所谓正邪之念,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名目之下,结果才是重要的……是这样吧!「我明白了。」寒惊鸿抬起头,清澈纯粹的目光在月下有些迷离。「师父是要寒重伤松石道长吧?」「此事神仙府也想插一手,借机打击本教。仅重伤松石道长是无法阻止大会召开的。为了大局,必须……」白发人淡淡道:「杀了他。」
身后『咯──』地一声轻响,寒与白发人皆是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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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在山道上奋力跑着,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名满天下的寒惊鸿,欲为血欲门而杀了松石道长。
这是个恶梦。青年牙关咯咯响着,他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采半夜才开的夜昙香而上山。这些事必须告诉大家,好让大家有个防范。
山路晦暗,高下不明,但已隐约可见山庄的灯火了。青年呼哧呼哧,胸口都快裂开,却是欢喜之情……快了快了,进去就可以了……
风定,人定!他看到寒惊鸿与白发人落在自己眼前。
他看到白发人说:记住韩信问路杀樵之事,莫因小失大。
他看到寒惊鸿点头,说:寒明白,师父您先离去吧!他看到白发人离开,寒惊鸿手中的寒剑缓缓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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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溪边,缓缓清洗着手上的血迹,看血丝一缕一缕沉进溪水里,寒惊鸿不由苦笑,举起了手,看着溪水湿漉了苍白的手掌。月下的水珠,晦暗浑浊。
还洗什么?还有洗的必要吗?从杀了那个人开始,还有什么血能让他更脏呢?「寒。」
背后的轻唤,寒没有回头,看着溪水渐渐映出云高洁的身影。
这是个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啊!多少次,怨着云为何不肯离开自己。但此时……寒突然站起身,紧紧搂住云,紧得要将云融入身体一般,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青草的清香,头埋入他的颈间。
只要云不发现,只要云还陪在我身伴,那就好了……
无论多么卑劣的人,还是有向往救赎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