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泪竹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人,也跟人类相处在一起,数十年过去,村民发现他根本不会长大,恰巧那时村子里有人陆续死亡,他们便认定是泪竹的错,说他是妖。当时的泪竹还不认为自己是妖,因此在死在他最信任的村民手上,死在绝望之中……这就是我所知道的部分。”泪竹难的分心,她能看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
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
那该是多么痛苦啊……
假若有天杀死他的是他最信任的太云仙,他也会绝望的。
孤竹逍遥合上眸子,不敢想象那种悲伤的情景。
“现在,轮到你说了。”
“姑娘所说的珠子,就在竹叶房里。”
“竹叶房里?”太平气的举高手,想杀了孤竹逍遥。“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不晓的竹叶房里那颗珠子是泪竹为了竹叶……”
等等,经孤竹逍遥一提醒,太平才发觉竹叶的灵珠的确与蛇妖嘴里的囹珠极为相似,倘若是如此,那不就表示泪竹曾经把那颗世上绝无仅有、最宝贵的囹珠给轻易扔了??
“逍遥没说谎,信不信就看姑娘了。”他是不认为自己有说谎。
举高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让孤竹逍遥这么说,逍遥想杀又不能杀。
毕竟泪竹会留他在此,肯定有所重视,再者,孤竹逍遥的确也没说错,都怪竹叶没事干嘛替珠子取一样的名字!
太平替自己找台阶下。“算了,看在泪竹的面子上,我不杀你……可恶!”察觉到逢厄的魔气靠近,她拧了拧眉。
近来,逢厄找她找的紧,一点也不给她喘息的空间,这下又的躲上好一阵子,下次要见到泪竹跟他说蛇妖的事不知是何月何日了。
“怎么了,姑娘?”
“孤竹逍遥,你转告泪竹,说蛇妖白虺知道‘囹珠’的下落,就跟他说是太平说的,记住了。”丢下话,太平匆匆离开。
同时间,孤竹逍遥也发觉有一股魔气骤然转向,大概是为追那只花妖吧!
“蛇妖白虺?”孤竹逍遥喃喃这个名字。
会是那只不知天高地厚,趁他满月时就妄想杀他,最后却负伤而逃的蛇妖么?
孤竹逍遥兀自陷入沉思中。
这只花妖拜托泪竹找囹珠,用意为何呢?
瞧她能力不高,难道是想藉由他本命内的妖气来助长?若真是如此,以这只花妖的修行根本无法承受过于强大的妖气灌入体内之后的冲击。
“你在想什么?”
孤竹逍遥回神才发现泪竹在他面前。
“没有。对了,刚刚有个叫太平的姑娘要我告诉你,说蛇妖白虺知道‘囹珠’的下落。”
“你见到太平了?”
“是啊,她来找你,但不巧,你刚好不在,她好象在躲避什么追赶似的,说完这些话后又迅速离去。”
“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太平性格贪小利、乖僻,很容易就冲动,可没同他一样立誓不杀人。
孤竹逍遥摇了头。“没啊。泪竹,太平还说她是你唯一的朋友,那你不当我是朋友,是因为我是人的身分么?”
“我从来就没有朋友。”
“是么?嗯,知道你并非针对我,我好过多了。”听泪竹这样说,他心底的确舒坦极了。
“你在意我?”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啊,说错了,应该说喜欢你这只妖才是。”
他本就没有七情六欲,很多感情都是他在这人间努力学到的,而他喜欢泪竹,就如同他喜欢太云仙、孤竹云檀和竹叶是一样的。
他不以为喜欢还要隐瞒在心底。
“喜欢?”
太平对他的在意是好奇,竹叶对他的在意是敬重,孤竹逍遥对他则是……喜欢?
“是啊,我喜欢你。”
“理由呢?”
“因为你的眸子。”孤竹逍遥迎上泪竹的双眸,诚挚地说。
“我的眸子?”他这双略带紫黑色光芒的眸子,有时候光凛凛一瞪,便能让胆子小的妖魔吓的逃窜,而孤竹逍遥竟说他喜欢?
“是啊,不过也不只你的眸子,基本上,对于我不喜欢的,我也不会想跟他在一起,所以说我们之所以会相聚,必定有其缘分,难道不该珍惜么?”
他看过不少懂的掩饰的妖魔,在他们的五官表情上绝对看不出任何异状,可是眼神却骗不过他,无论是好是坏,统统会反映在眼神上头,欺瞒不了。
泪竹外表纵然无情,他却清楚瞧见隐藏在他锐利眸子底下的温柔与……渴求,可惜他还不了解泪竹渴求什么,要不然假若能帮他完成心愿,应该能让他对自己改观。
他喜欢泪竹尚有一个理由便是他对泪竹会有过去那样的遭遇感到心疼。被自己信任的人所杀,真的会令人绝望地犹如坠入万丈深渊。
他猜测或许正是这件事情影响了泪竹,既然会叫他想了几百年依然想不透,那伤必定比他们这些旁人所能体会的更痛上好几倍,他可不以为自己能劝的了他。
泪竹情不自禁上前搂住孤竹逍遥。
那一瞬间的触碰,又让他感受到了人类的温暖。
妖没有体温,若想保持身体的微温,就必须靠吸取生灵的气。
为了不让村人发觉他的异状,他时时都很谨慎,唯独长不大的事情定无法控制的,他一直认定自己是人,直到后来……才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人。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妖的时候,是在他杀了全村后。
他不后悔、不会后悔!但偶尔想到这件事时,他的胸口会不自主地疼起来。
“泪竹,你好冰。”孤竹逍遥不能理解泪竹抱着自己的原因,却没有阻止。
“妖跟人的最大不同点就是没有体温。”感情上的爱恨嗔痴无一不缺,也会有感觉、会累、会痛、会哭、会笑,偏偏,体温是外在最大的败笔。
“这我倒是没有发现。”他以前也不是人,自然不会留心。
“你愿意分一点温暖给我么?”
“怎么分?”
“放心,我不会害你。”不同于过去的偷取行为,而是有人愿意说要给他,更是他头一次主动跟人要温暖。
“我知道……嗯,请手下留情,别拿太多走。”
泪竹双手往上移圈住孤竹逍遥的颈子,须臾,一股热气缓缓经由他指尖、掌心流入他全身内,他的身体开始温热起来,相隔四百多年,他的身体再度有了暖意。
泪竹满足地吁了一口长长的气,暖流由头顶至脚底,有一种宛若新生的喜悦充塞他胸膛。
“你……拿的太多了……”孤竹逍遥则因为被取走过多的精气而慢慢昏厥在泪竹怀中。
“孤竹逍遥,逍遥……”泪的呢喃着孤竹逍遥的名,一手扶着他,一手将他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轻轻拨开。
回想曾死过一次后的他,那时好战成性,追逐的是胜利的快感,后来因为太云仙的一番话才叫他静心思考。
究竟在这样的无谓杀戮中,他真正求的到底是什么?
可惜想了一百多年,仍苦思不到答案,直到今日才终于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了。
过去每杀一只妖魔,除了胜利,他更能暂时平静一阵子,但那种残忍后的平静并不是他真正想求的,他要的是一份永恒、诚挚的感情。
打从心底,永远不变……
就如同当初师父那样,信任、了解并能完全包容他,全然不计较他的身分为何。
那才是他希冀已久的愿望。
他要孤竹逍遥的陪伴,永远、永远都不想失去他。
晚风送、心不定,月色莹、情初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