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眼泪,芝茵。”
接回湿透大半的手帕,徐克维的声音变得温和了。
“我先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道歉。”
“道歉?”李芝茵撇了撇嘴角,眼圈还是红红的:“何必呢?安慰我的话现在对我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芝茵,让我们好好的谈,好不好?”
“谈分开的条件?”
“今天不谈,明天还是要谈。明天不谈,后天还是要谈。”徐克维不再任意让自己发怒了:“芝茵,两个相处在一起会痛苦的人,如果不改善,终究会是个悲剧。”
“已经是悲剧了。”李芝茵木然的神情,有着绝望。
“芝茵——”徐克维捶着自己的手心,想再说什么,又放弃了,头仰靠向椅背,好一会儿,才再拉回身子:“芝茵,让我们都为自己做一个正确的处理。”
“我唯一正确的处理就是请你跟我结婚。”李芝茵冷冷的强调,讲了这几个字。
“就算我们结婚了,你会幸福吗?”
“那是以后的事。”
“你——”徐克维无奈的将掌心拍向桌面,叹了口气:“芝茵,你为什么这么愚昧?”
“随便你怎么说?”
“芝茵,我不晓得我还能有什么话说了。”徐克维无法再持续这样没有结果的谈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一张空白的支票,数字由你填,在我能力范围以内,我借贷都付给你。”
看着那张支票,那只拿支票的手,那张没有丝毫感情的脸,李芝茵只觉得全身冷起来,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我的经济情况你了解,你填吧!”
李芝茵觉得自己像被闷在一间没有空气的房里,窒息得胸口发胀,头晕眩得就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我——我真的那么令你厌恶?”
恨,像一棵迅速成长的植物,在李芝茵心中,扩张、根植,植得好深,深得几乎拔不起来。
“好,徐克维,你不要后悔。”
一把抢过那张空白的支票,李芝茵打开皮包,取出笔,毫不思索的,先写了阿拉伯数字“1”,后面像幼童在墙上涂鸦似的,零乱不整,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圈上无数个、无数个零。
“这是我要的数目!”
接过支票,徐克维当场震傻了。
“一千万?”
“是一千万吗?”李芝茵站起来,她已经完全变了一张胜利而冷酷的脸了:“我写的时候没算后面的零,这数目不大,是不是?给你三天的时间,再见!”
一千万?那个报复的身影快步走出去了,徐克维推开椅子,没叫车,沿着街旁的红砖,一块砖一个脚步,三天凑一千万?要凑不是凑不成,只是凑了,怕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贸易公司也要关门了,随芝茵填,料也没料到,她用这样的手段,是不是该怪她?她一双充满恨、充满报复的眼睛,我是太伤她的心了。
停在街旁,徐克维点了根烟。
“一千万?”徐克维喃喃的念了一句,忍不住摇头苦笑。
接近办公室,徐克维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摩托车,摩托车上坐着一个更熟悉的人——罗若珈。
“若珈!”
她悠闲的坐着,毛线帽下的两只眼睛,轻松得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徐克维兴奋又吃惊的跑过去。
“她走了?”
“走了。”徐克维坐到摩托车后座,握住罗若珈冰冷的手:“来多久了?”
“我根本就没离开。”罗若珈笑得没有一点不高兴:“我在街口转弯的地方停下来,看到你们走了,我就过来了。”
虽是冬末接近春天的时候,还是满冷的,尤其是坐在四面不挡风的街道旁,徐克维又心疼、又难过、又歉疚的紧握那双冰冷的手。
“你就一直在这儿?”
“我要你知道我并没有不高兴。”罗若珈体谅的望着徐克维:“我晓得她是在做给我看。”
“若珈,”徐克维感动得要哭出来:“我怎么能不爱你?到那儿我能找到这样的女孩?你等着,给我三天的时间,你值得我做任何牺牲,我决定了。”
罗若珈疑惑的斜着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思索了一下,徐克维没有讲,像罗若珈这样明理的女孩,她很可能阻止的。
“三天后我会告诉你,现在不要问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要记住,我深爱着你。”
“真的不能告诉我?”
“三天后告诉你,等我解决了这件事。”
“好吧!”双手一摊,罗若珈不再追问:“我只好勉强做个不爱唠叨的女人了。”
“若珈。”徐克维自心底的说:“我真的好爱你,爱你的明理、爱你的洒脱、爱你那双有原则的眼睛。”
“爱不爱我勉强做个不唠叨的女人?”
拧了拧那张没有半点化妆品的脸,徐克维露出歪牙笑着。
“爱死了。”
“爱死了?”罗若珈看着表:“好了,放你进去上班吧!”
“要不要谢谢?”
“不谢!”
“那我进去啰?”
“再见!”
罗若珈的笑容不再自然,怪怪的,徐克维没有进去,谨慎的扶着罗若珈的肩。
“可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你进去吧!”
“有事。”徐克维肯定而不解的:“说出来,什么事?”
罗若珈咬咬嘴唇,摇摇头。
“别这样。”徐克维急得要叫了:“若珈,这样我没办法上班的。”
“我一直在等。”罗若珈说了,声音像受委屈的小孩:“前天你说过今天晚上我们去跳舞,然后骑摩托车兜风,可是你忘光了,我一直在等你提,我都说再见了,你还不提,我难过。”
顾不了大街如织的车辆,顾不了交错的行人,徐克维搂着罗若珈,拍抚着,脸贴在那头乌黑的发丝上。
“对不起,若珈,我被别的事困扰,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忘记的,下了班我去接你,好不好?”
胸膛前的头轻微的点了点,徐克维做错事被原谅的歉意,才觉释然。
☆☆☆
一千万,这个庞大的数字,弄得徐克维焦头烂额,当真把辛苦建立起来的公司卖出去?
商人分好几种,有一夜之间,输掉一千万面不改色,一张支票开出去,公司依然坚固的钜子。有上上酒家、搂搂舞女,一个月花上三、五十万,养小老婆的,也有经理、主任、工友,集于一身的,运气好坏,刚好维持一个饿不死的家。
徐克维要算中间的那种。跟商业钜子比起来,遥遥距离着,比集经理、主任、工友于一身的,又强百倍。
凭商场上的信用,翻遍了电话簿,周转的支票,一千万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焦急中,电话铃响了,厌烦的捉起听筒,徐克维松了松领带。
“喂。”
“请你找徐经理听电话。”
“我就是,那一位?”
“我是芝茵。”
“芝茵?”徐克维索性把整条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你不是说三天吗?”
“你放心,今天我不会找你拿钱,你出来一下好吗?我在上次那家咖啡店等你。”
“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好了,我现在很忙。”
“不出来你会后悔。”
啪!电话断了,徐克维恨恨的把听筒重重一摔,气极败坏的冲出办公室。
到了咖啡店,徐克维的脸色好坏,领口敞开,十分狠狈。
“怎么一副衣衫不整的狼狈相?”李芝茵带着笑,但,笑得怪异:“要喝点什么?”
“不必了,有什么事你快说,我很忙。”
“忙那一千万?”李芝茵挑着眉:“今天第二天啰!弄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