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文的眼前刷地一片鲜红。
不!!!!!!!!!!!
更加用力地踩上发动器。仿佛要把地板都踏穿。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段直路。
感受到可可由于恐惧而抓得更紧的小手,
列文不假思索地启动了喷射器。
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流动。
列文看到车子飞速地冲向山脚。
飞行器落在了后面。
前面平坦的山路忽然断掉。
泥石中一块大石耸立。
列文撞了上去。
撞击。
翻身。
飞旋。
坠落。
“驾驶定律一:……”
那是……他的声音……
“以宇宙速度前进时,一定要和任何目标保持五公里的距离……”
那是……他的教导。
“否则就等于以宇宙速度奔向死亡……”
我为什么会忘记?
他为什么不来帮我?
我在哪里?
……
车身剧烈地撞向地面。
天翻地覆的震动让列文昏头转向。只是拼命地抓住可可的小手,却无法止住他撕心裂肺的恐惧的尖叫。
几个跟头后,车仰天翻倒,将他们压在了车下。
我必须出去。
为什么我动不了?
我的眼睛里面为什么一片红色?
什么东西压住了我?
为什么我拉不动可可?
拉……不动可可?
会爆炸!
列文绝望地想。
驾驶定律二:
气流喷射器会爆炸!
会把可可炸死,象他的爷爷一样!
为什么我拉不动可可?
为什么我这么累?
难道提神药终于失效了吗?
好……想……睡。
我一定要把他拉出去,推出去。
但我好想睡……
忽然,一双手从车窗里伸了进来,打开车门,伸到列文的腋下,把他拉了出去。
地面飞速地向后移动。
我在跑吗?
“求求你,梅森……可可……还在车里,救……救……”
列文抬头抓住梅森的胸口,象只垂死的病猫。
他看不见梅森的眼睛。
他看不见。
“救……”
不,他忽然看见了。梅森蓝色的眼睛里,忽然升起一团火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一切。
热风从耳边刮过,把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倒过来。
巨大的气浪扑倒了两人。
在列文倒地昏倒前的最后一瞬间,
他看到了翻倒在几步路外的车被火球撕裂成碎片。
连同车里的人。
然后黑暗仁慈地吞噬了他。
许久,意识,似乎在深层的海洋中游动。
见不到一丝光线。
令人安心的黑暗。
不想浮出水面。
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着他的头发拼命向上,向上。但列文挣扎着,不愿被这股力量拉出宁静的黑暗之海。让我沉下去,让我沉下去。让我回到黑暗中去……
他睁开了眼睛。
眼光遇上了梅森。
那个人,他在想什么?他的脸上挂着的是什么表情?
我看不出,我太累了。我想睡。
“喂……喂……喂,振作一点,醒醒,醒醒。列文。醒过来。”
“不……”
讨厌,为什么不让他睡?他太困了。昨天晚上和韩多罗棋下得太晚了。
为什么可可就不能去揪他爷爷的胡子,而非要来拖他起床?
不,我不想起来。
“别……别闹了,可可……”
“可可死了!”
列文猛地睁开双眼。
“他死了。死了。列文。我很抱歉,我没办法同时救你们两个人,……”
焦点渐渐凝聚。眼前的人,是梅森。
天生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所设计的全套的华贵礼服,和象征至高无上身份的佩剑,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散乱和沾污,可是权力,仍如同一种淡淡的光芒,发散在他的周围,扩散在空气中。
可以拥有人的身体,自由,意志,甚至是灵魂的权力。
可是他已经无法拥有可可了。列文心想。
我杀了可可。
为了获得自由,我杀了可可。
所以现在他自由了。
我也自由了。
你已经失败了,梅森。
难道你不明白你已经失败了吗,为什么你还看着我?
不要再看了!
不要再看了!
我是个杀人狂!
梅森看着眼前这个到处是擦伤,还未从脑部震荡中恢复过来的男人。看着那又一次包裹着绷带的身体。看着那双仿佛呆滞下来的眼神。
那张曾经分别过的,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倔强的嘴唇。挺直的鼻梁。
和那双让他丧失理智一般疯狂找寻了好几天,动用了他所能知道的所有关系来捕获的——黑色双眸。
不顾一切,即使失去生命也要逃离他的那个神秘的男人。
你是我的!
你会活下去的。医生说你会活下去的。只是极度的疲劳和失血衰弱。一定会恢复和活下去的。
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我……
“杀了我。”
“什么?”梅森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杀了我。”那双嘴唇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梅森看着列文。而列文也看着他。
梅森发现自己在颤抖,无法克制的,发自内心的颤抖。他不懂自己为什么颤抖。他不懂自己。
“杀了我。你从来没在手上沾染过鲜血吗?我可是很高兴亲手杀死了可可。”列文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由于用力而泛出虚弱的潮红:
“我以前也曾经杀死过他的爷爷。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多得超乎你的想象……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说出我的过去吗?我是个杀人狂。杀人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我劝你试试……你不是自诩一个艺术家吗?那怎么可以不杀人?……”
梅森低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列文。这个滔滔不绝的列文,这个展露出陌生的另一面的列文,以煽动家的口才,在为自己的生命,不,是自己的死亡辩护的列文。
不知不觉地在被他吸引!不知不觉在被他触动,不知不觉在被他感染,不知不觉在被他……俘虏……
“怎么了,害怕了吗?……向我学习,杀人,看到意识的火花最后熄灭的过程,感觉到自己最终的胜利,那让你体会到你的强大和正义,你的仁慈和善良……杀了我,杀我这样的罪人,一个打败过你的罪人,那绝对是最高的艺术……”
“够了!”梅森大喝一声。
把手放到列文的脖子上,掐住那满是擦痕的,仿佛很脆弱的身体。
“你要我怎么做?”
“象这样?这样?抓住这里,然后用力?把呼吸从你的肺里完全挤出?把那双美丽眼睛里的火焰完全扑灭?”
“是的。”
梅森俯下身去,凑近列文的脸庞:“还是象这样……这样……吻你到窒息!让你不能呼吸,让我占有你的最后一股气息?”
过了良久。列文才咳嗽着,大口喘气,从梅森的唇下挣脱开来。
“怎么了?你不是想死吗?让我满足你的心愿,你不愿意吗?”梅森微笑着,嘴边挂着的一线血痕,使他俊美的脸,看起来更像食人的厉鬼。
“咳……咳…………”
“还是这样,”梅森继续说道。他猛地掀开床单,撕开列文身上的绷带。断裂的布帛声,和列文痛苦的呻吟夹杂在一起,激起梅森心灵深处,最黑暗的占有欲。
“像这样,”梅森把双手,放在列文现在已经赤裸,伤痕累累的胸膛上。雪白的指尖,在麦色的肌肤上拉出新的创痕,“把我的手伸进你的胸口,把你的心挖出来。把那颗我一直想要的,桀骜不驯的心,挖出来放在我的手里?”
“杀了我。随便你怎么做。”
“哦,不,不会的。我一定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活着,每分每寸都活着。每时每刻都提醒你活着……”灵巧的双手,在列文的身上慢慢移动。指尖轻抚着,抓挠着,挑逗着,折磨着……不是杀人的双手……却带有着同样残酷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