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逃吧,『我的』荷花!」
他的话像诅咒一样地飘上她的后背,让夏若云在凉夜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回头,只敢拚了命地往前跑,也只敢拚命地祈祷再也不要让她遇见哈麦德那个自大沙文猪了。
第二章
金亮阳光从石灰雕花窗口射入五十多坪的空间里。
房间内的摆设是最纯粹的东方风情,右侧陈列一整墙的檀木书架,左侧则设置了一处泡茶的和室,其上随意摆布着熏香过的抱枕,深紫、酒红、翡翠绿……好不亮眼。
书架前方的紫檀大桌前,一只青釉荷花熏炉正袅袅地飘出淡淡檀香味。
帕米娜正皱着眉,背脊直挺地专心写着字。
夏若云站在一旁,长发绾了个髻,弯身磨着砚,修长雪白的柔荑衬着紫蓝色的墨条,颜色美艳得惊人。
「肩腕要松、气贯于笔尖。」夏若云低声说道,呼吸着浓馥的墨香。
「唉呀,我今天就是没法子把字写好啦。」帕米娜把毛笔一搁,字帖往旁一挪,整个人往前一倒,脸庞偎上了桌面偷懒。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夏若云搁下手中的墨条,端丽面容上染着淡淡的疲惫。
昨晚受到了哈麦德的惊吓,她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更让她忧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帕米娜提出她想辞职一事。
「若云姊,我想要妳泡茶给我喝耶--」帕米娜拉着她拚命撒娇,只想乘机打探消息。
「那就过来泡茶吧。」夏若云拉着帕米娜的手,走上那一方和室里。
夏若云拿起一把黑色陶壶,倒入八分满的矿泉水,置于小炉之上开始烹煮。
「妳昨天在『畅苑』待到几点?」帕米娜睁着大眼,无辜地问道。
「为什么没告诉我『畅苑』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去的地方?」夏若云微嗔地看着帕米娜,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妳遇见我哥了,对不对?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快说、快说嘛!」帕米娜黑黝的大眼闪亮了起来,连忙偎坐到她身边,急切地追问着。
「妳是故意让我们见面的,对不对?」夏若云敲了下她的眉心,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唉呀,妳知道人家好喜欢、好喜欢妳啊,所以想把妳介绍给我哥哥,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帕米娜一径地笑着。
「孩子气。」不忍心责怪帕米娜的一厢情愿,夏若云淡淡地说道:「我目前没心思在感情这事上头。况且,我和他并不适合。」
一想起哈麦德昨晚的狂霸,夏若云舀茶叶的纤手便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
「怎么不适合?他又还没娶妻。」若云姊当嫂嫂再适合不过了。
「还没娶妻,可不代表他没有女朋友。」那样一个能对初识女人如此踰矩的男人,在情爱之事上必然经历过大风大浪。
「呃……」帕米娜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干笑了一声。
「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只有两,三个情人啦。」帕米娜连忙站在哥哥这边帮衬。「不过他一直没有把她们娶回家当太太的打算。我是他妹妹,我最清楚他的喜好了,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妳的。」
「只有两、三个情人?!」夏若云惊呼出声,秀雅眼眸睁得奇大无比。
帕米娜的想法会不会太荒谬了些呢?不是应该是帮「单身」男女互相介绍,才是正常的吗?
夏若云拍拍帕米娜的头,低笑出声了。
此时,炉上的黑色陶壶发出呼鼓呼鼓的沸腾声,夏若云笑着低头将茶叶送入白瓷盖杯里。继而拿起陶壶,将热水冲入白瓷盖杯里。
低柔笑声从夏若云唇间不停地流泄而出,她笑到甚至必须掩住双唇,雪白脸颊也因之飞红上一层淡粉。
「若云姊,妳干么一直笑,我是很认真的。」帕米娜哇哇大叫,光裸足踝的铃铛则随之叮叮作响着。
「我笑是因为妳的想法就跟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一样,让人匪夷所思。在我的世界里一夫一妻制是常态,婚姻和恋爱都是这样。」
「土耳其的法律是规定一夫一妻制的啊。」帕米娜嘟着嘴说道。
「但是私底下的伊斯兰传统应该不是法律所能局限的。伊斯兰教可以娶四个太太,不是吗?所以,妳哥哥才会一次拥有两,三个情妇,不是吗?」夏若云端起白瓷小杯送到帕米娜手边。「先喝口茶吧。白瓷盖杯的杯盖封闭性没有茶壶强,出汤却较为容易,而且又不会将茶叶闷过头。妳以后若想喝茶,就可以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冲泡。」
「可是我哥很优秀啊,他不但精通很多国语言,而且做生意手法一流……」唉呀,嫂嫂都快跑了,她现在哪有心情喝茶嘛!
「他的事业成就再高,他仍然拥有三个情人,而且可能会有第四、五、六个。」
「可是,我哥有可能会只爱妳一人……」
夏若云摇头,端起白瓷杯,轻嗅了几下茶的香味,将杯缘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茶汤之后,她缓缓地将茶一饮而尽。
「花花公子最后终结在一个女子手上的这种可能性,低到只会在电影或小说中出现。一个习惯游戏于众女子情爱之间的男人,为什么要突然对一名女人钟情呢?倘若他今日对我一见钟情,明日为何不能对其他人一见钟情呢?」夏若云将一缕发丝拂到耳后,语气轻柔但坚定地说道。
「可是--」
「喝茶吧,茶凉了就少了香气,多了涩味了。」
帕米娜叹了口气,才端起茶,还没喝上一口,圆眸却乍亮了起来,直盯着被悄悄推开的书房大门。
一个身着白袍,腰系精细羊皮的伟霸男子正站在门口,炯炯目光直盯着--
夏若云!
「那妳老实说,我哥吸不吸引人啊?」帕米娜笑得甜美,只想帮他们制造机会。
「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他拥有一种原始的阳刚性感。」很难抵抗。
夏若云低头握着微温的瓷杯,不意却回想起那个男人唇上的如火热度。
此时,她才微恼地想起,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夏若云轻蹙着眉,纤腕执起陶壶,再帮自己冲泡了一杯茶。
「原始的阳刚性感?这是一种赞美,或者妳是在拐弯骂我是野蛮人?」
夏若云身子一僵,手里的茶杯随之滑落。
茶杯铿地一声落到桌面软布上,无数颗金黄色的茶液飞溅到她的手背上。
夏若云吃疼,轻吸了口气,马上把手伸到唇边,用力呵着气。
哈麦德皱了眉,瞪着她手背上那樱花般的红痕。他弹了两下手指,命令地说道:「拿冰敷袋、烫伤药和干毛巾过来。」
「是。」门外侍女应声说道。
「我没事的。」夏若云伸出手背,让他知道他有多大惊小怪。
哈麦德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扯,夏若云的脸庞被迫贴上他的胸膛,被烫到的手掌却被高高执起,展示在他露骨的凝视里。
帕米娜掩着嘴偷笑出声,骨碌碌大眼直盯着这两人之间的张力。她这辈子还没看过哥哥看哪个女人看得目不转睛呢!
「放开我。」夏若云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
「理由呢?」哈麦德气定神闲地问道。
夏若云为之气结地瞪着哈麦德粗犷的脸庞,他招惹她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那她要他放手为什么就需要理由!
「我想我昨晚提过我要辞职,『您』大可以把『您』的关心移转到别人身上。」夏若云昂起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倔强地望着哈麦德--她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