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想起,方雨南昏迷时曾经说过什麽……
“君青哥,对不起,对不起……”
方雨南呢喃的语声又响了起来。
不错,就是这个君青哥!
他怎麽从没留意过个事实?方雨南心中有一个感情至深的男人,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刻都忘不了他,那又意味著什麽?
慕容翼飞脸色一下子阴沈似水,以前在感情上都是一帆风顺,致使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方雨南也可能早已喜欢上了别人!
可是并不曾见小人儿与什麽人有过亲密的往来……
阴影渐渐在他心头扩大,难以排遣。
“小福子。”
福全应声而入。
这两天主子不顾伤势,一直呆在无心斋守著方雨南,谁劝也不听,结果过度劳累,人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好像骤然老了十岁。
从前的主子多麽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果然情字伤人啊……
慕容翼飞冷冷道:“去查查这块玉佩的来历,看看是属於哪个人的。”
福全接在手中摩梭了几下,正反面仔细观看,“主子,这是西域进贡的上等羊脂白玉,宫里才会有,而且玉佩一角刻有御字,应该属於皇上的器物。”
“什麽?是朕的?朕怎麽没印象?”慕容翼飞夺在手中,反复地查看。
福全记性极好,“奴才想起来了,这是十年前皇上刚登基时,西域送来的贺礼中就有这个羊脂玉并蒂莲,後来,皇上佩带过几天,再後来,皇上就赏给了人。”
慕容翼飞渐渐回想起来了,“等等,君青哥……君青……邵君青?这块玉佩朕赏给了邵君青!”【红尘】
久远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那个清丽绝俗的身影恍然如在面前,澄澈如水晶的眸中,仍是一样的孤傲、清高与倔强……
那是慕容翼飞登基後的第三年,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这个名叫邵君青的少年侍卫。他孤高自许,恃才傲物,正是这与众不同的气质使皇帝著了迷。可是,最初的热情过去之後,邵君青的孤傲与倔强就显出了绝不妥协的一面。虽然没有激烈的争吵过,可是一些互不低头的对峙与负气,让两人逐渐产生了裂痕。恰巧就在此时,罗文琪出现了。
那如玉般的温柔,似水样的聪明,一下子夺去了帝王的心,恩宠得直似蜜里调油,时刻不离。邵君青感受到了冷落与孤寂,空叹春花秋月,独对灯火黄昏,内心里盼君王,可是却不愿低声下气去讨好巴结,天长日久,郁结於心,终至病倒。
後来邵君青出宫回家养病,慕容翼飞就再没见到过他。等到三年後消息传来,方知他已病故,当时吩咐内务府拨银一千两厚葬。也伤感过几天,在善解人意的罗文琪安慰下,慢慢便淡忘了这件事。
万万没想到,方雨南竟然就是邵君青家抚养长大的。
慕容翼飞心中一片茫然,腿一软,跌坐在椅上。
世间有因必有果,邵君青为情而殇,自己却爱上了与邵君青情义深重的方雨南!
难怪小人儿心中有著隐痛,始终无法释怀。
邵君青苦苦追求不到的爱情,他给了方雨南。而方雨南却在苦苦逃避著他的爱……
这块玉佩想必是邵君青最珍视的东西,最终传给了方雨南。而方雨南将它和翡翠玉佩并放一处,足见此玉在他心中位置。
是否这也代表了邵君青在小人儿心中的位置?
如果,方雨南爱著的人是邵君青,那麽,他就永远不可能赢。
因为,谁也无法打败一个不存在的对手。
平生第一次,慕容翼飞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福全非常理解皇帝此时的心,叹息著道:“主子也别泄气,只有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方雨南重情义,心肠软,如今已经对皇上有了情意。若是日後长留在皇上身边,迟早会被皇上的深情感动的。”
慕容翼飞心中一动,是啊,只要能够长相厮守,小人儿怎麽会不动心呢?
此刻,微微一声呻吟,方雨南睁开了清澈的眸子。
“南儿……”慕容翼飞紧紧抱住这失而复得的珍宝,百感交集……
一颗大大的热泪缓缓落在方雨南苍白的唇上,又一颗,再一颗……
怔了好半天,方雨南才明白过来,这是慕容翼飞的眼泪!
刹时,一种强烈的悸动击穿了心脏!
原以为再也看不见这张熟悉的俊美面容,生死一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慕容翼飞深刻在了脑海中……
想也没想,抬起头,那沾满泪水的唇吻住了慕容翼飞……
舌尖尝到了泪水咸涩的滋味,仿佛心也泡在了泪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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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庆儿?”御书房内,太後目光炯炯,紧盯著批阅奏章的皇帝。
慕容翼飞漫不经心地放下毛笔,“母後是想知道儿子的真实想法?”
太後心一紧,“皇上难道想杀了庆儿不成?”
“朕岂止想杀了她,还要灭崔家满门,株连九族!”
“皇上!”太後吓得脸色雪白,“方雨南又不曾死,皇上一定要下这狠手吗?”
慕容翼飞哈哈大笑,“儿子倒忘了,母後也姓崔,这株连九族的罪自然不能加。何况要不是母後给了鹤龄丸,也救不了南儿。只是庆儿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胆敢假传母後的懿旨,单单这一条,死罪就难免了吧?”
太後心下明白,慕容翼飞必然会借这次事件大做文章,杀了一个崔庆儿事小,崔氏家庭若是因此而被屠灭,那就是塌天的祸了。
她定了定神,“庆儿的确罪该万死,不过,皇帝看在崔家一门多年效力朝廷,忠心耿耿,就不要再追究其他人了。”
慕容翼飞似笑非笑,“母後原来不是为庆儿求情来的,倒是为了崔家。好,儿子不敢违逆母後的意思,崔氏一门不予追究。不过崔实教女无方,朕已撤了他大将军之职,赏良田千亩,白银万两,放他回乡养老。崔庆儿擅杀朝廷官员,本应处死,看在母後的份上,饶她死罪,废为庶人,幽闭後宫,永不赦免。”
如此处分,已算宽大,可是太後仍然黯然无语。慕容翼飞借此一举削除了崔家的实权,从此崔氏一族再也不能翻身。
没有了崔氏家庭在朝廷的支持,她这个太後只落了一个名义,什麽权势都没有了。
“唉,方大人哪,你这条命真的是鹤龄丸捡回来的……”锺太医摇著白发苍苍的头颅,一脸的庆幸。
方雨南虚弱地斜倚在床栏上,看得笑了起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您老人家不是常说这句话吗?”
锺太医唬起了脸,“那也不是你这种由命法,三天不到晚就要丢小命,老头子都快被你吓出毛病来了。”
如果真的死了,也许就不用这麽烦恼……
锺太医多次给方雨南看病,心中颇为喜欢这与世无争的小侍卫,将药箱里的宝贝全摆在桌上,一一说明如何服用,最後拿出一小瓶药,“这是给你那小不点吃的,一天两次,可别忘了。它被踢了一脚,内脏受了伤,不好好治,迟早要病发呜呼的,到时你可别哭死。”
方雨南怜爱地亲亲怀里的小不点,要不是它拼命护主,引来了罗文琪,只怕自己早就一命归西了。
“对了,罗大哥怎麽样了?”
锺太医笑呵呵地道:“放心吧,罗大人只是失血过多,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