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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是真心诚意要道歉,而且她处理得真好,不是吗?」

  曲家主爷冷笑,没再多说,要人送客。

  「你认识曲府主爷?」出了曲府,花迎春才找到机会问。

  「他的宅子是我建的。」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和他认识,那一切就好谈了嘛。」

  「我瞧我好像派不上用场。」

  「哪会!你应该拍拍他的肩说:『老曲呀,抱歉,我娘子不小心遭奸人陷害,误抄了你家书肆的书,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有空上我家来,我请你吃顿饭。』这样才对呀!」花迎春觉得自己满身的冷汗都白流了!没料到自个儿的夫君竟然不出面挺她,真没义气!

  「你自己的处置方式比我出面更好,省得你心里有疙瘩。况且你被骂完之俊,不是才觉得心情大好吗?」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让他也跟着轻松起来。

  有时做错事被人责备,远比不被责备还要来得畅快。

  没有人喜欢被骂,往往会想逃避,但是无论如何逃如何避,心里绝对会牢牢悬着这件事,要是内疚感重些的人,还会好在意地往心里搁。



  「是没错啦,被曲家主爷骂完,我大松了口气。」做错事后的坦白,会有一种解脱的快戚。

  「这样不是最好吗?」严虑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行,另只手扶着她的后腰,扶住她有些后倾的身子。「倘若你不敢出面,为夫当然也很乐意替你尽绵薄之力,但偏偏你那么勇敢,不需靠我也能那么勇敢。」

  「我才不勇敢……一点也不,我很孬的。盼春每次都骂我,我的勇敢只用在别的地方,面对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孬的。我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哭的,可是我这辈子的眼泪全给了你……」

  花迎春眼光飘得渺远,像在回忆。

  「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掉泪。」

  「我现在就想掉泪。」花迎春笑着,眼眶热热暖暖的。一样是眼泪,这样的泪水却不会扎得眼睛疼疼的……

  严虑低头,以唇蹭着她的额际及发丝,滑过她的眉眼,唧着她的眼泪,最终落在她的唇心,两人都尝到了这颗咸珠儿的味道。

  以前,她为他流尽了苦涩的眼泪,每一滴都灼伤她的眼,凿穿她的心。

  将来,她一定还是会为他流许多许多泪水,只是接下来,她的眼泪,不再苦涩。

  番外篇——我的妻

  成亲了,对他而言到底有什么差别?他不知道,也尚在思索。他在号称「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里,仍执着墨笔,坐在桌上绘制工事图,将园林的每一景每一物都绘入纸间,比起千金,他这幅工事图所能带来的收利更是千百倍之多。

  真要说出有哪处不同,那么就是他的床不再只属他一个人所有,有一个女人分享着它,占着一半的床位,深深熟睡着。

  他今天才见到她,还不熟识她,她却已经有了一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身分,他的妻。

  她……叫什么来着?

  严虑搁笔思忖,为这个问题苦思了半晌,直到目光瞥见窗外夜色里的金黄小花,那几株忘了在初春便该醒来的迎春花,开于晚春,足足比其他正常勤奋的花儿贪睡好几个月——

  是了,迎春,她的名字,他记起来了。

  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又在嘴里绕了几回,严虑没注意自己比平时绘着图更多了份专注。本想将心思拉回正途,继续在夜深人静里赶绘工事图,成亲这件事浪费了他一整日的时间,他还得将今日耽误的正事补齐——

  只是……视线禁不住挪向喜床,在新悬挂的鲜红喜帐里,他的妻。

  思绪一点也不混乱的,可是墨笔握在指节良久,迟迟无法在纸上绘出那豪华府邸前庭的大空地该如何安排,假山流水清泉花草……没有一项绘得出来。

  严虑放下笔,往喜帐那方迈步而去,沾着黑墨的长指掀起一小角的丝帐,龙凤烛的火光透进了帐内,衬得她半片裸肩艳红无比,他还记得唇滑过那片肌肤的触感,因为在半刻之前,他彻底品尝过——一个男人在洞房花烛夜里,都是容许贪色的。

  颇惊讶自己会想为了她而放下工作,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务实,与其将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情呀爱上头,还不如多赚些养家费来得实际有用。

  脑海里仍是这么想着,但他却依然驻足在床畔,看她酣然甜睡。

  记得那日严云领着媒人到书房里打扰他工作,找来许多闺女的墨绘图让他挑选妻子,他忙得焦头烂额,已经足足两日未曾合眼,理智和精神面临最紧绷的断裂边缘,哪有心思再理睬这种芝麻杂事,他就像在抽签一样,执笔的右手快速抽了一幅,丢给了严云,又马不停蹄回到纸间挥洒灵感。

  隐约记得媒人夸他好眼光,说画里的姑娘有多娇羞可人多恬静婉约多温柔贤淑……

  娇羞可人?

  她可是在他掀起红缡的那一瞬间,大剌剌用那双琉璃似清澄的大眼与他对视。娇是没错,但可一点也不羞。

  恬静婉约?

  不知是谁一开了口就不停,主导着整夜的叽叽喳喳,满屋子里只有她在自问自答又兼自我介绍,何来恬静?何来婉约?

  至于温柔贤淑……尚有待观察,只凭今日一见,他还瞧不出她是否具备这样的美德。

  只是,他不讨厌。

  如果这是他要一辈子执手相望的妻,他不讨厌。

  他仔细看着她的眼、她的眉鼻、她的唇,仿佛要深烙在心里……这就是他妻子的模样,他将与她相伴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更久——

  他不讨厌这个念头,他很惊讶地发现。

  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他低头,吻了吻她圆润的肩头,但没吵醒她,她被他累坏了,睡得很沉,一夜喋喋不休的嘴儿,只有在此时安静下来,甜美得像成熟的樱桃。她唇上的胭脂被他吻得糊散,分布开来,朱红的赤色在脸颊上有、唇角边有、鼻心也有,耳垂子上有,颈子上更是难以计数,虽然坏了她的花容月貌,但看起来特别可爱。

  严虑摸摸她的黑长发,像想着了什么,起身走出屋外,在沿道旁的迎春花树上摘下几朵黄亮明人的花儿,再回到床畔,将小花簪在她微微散乱的轻簪间,极黑的发与极金黄的花,异常耀眼,比任何珠宝更合适她。

  他笑,决定脱鞋上榻,抱着她,习惯往后身旁都将多添一个人,习惯他的床位缩小一半,习惯衾被里的温暖必须与另一个人共享,习惯拥有一个妻——

  他的妻。

  番外篇——我的夫

  成亲了,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差别?她不知道。躺在床上半醒半惺忪,日光将屋子照得透亮,也让她看清楚新房的陌生摆设,这房里没有一丝的柔软,全是刚硬俐落的线条,最突兀的只有床上的喜帐,看就知道是为了成亲才勉强挂上的。

  纯男人味道的房间。

  花迎春自己也是另一种突兀的存在。

  房里除她之外空无一人,她趴在鸳鸯枕上,两只裸臂探出衾被,有些凉意,让她的手臂上浮现小颗小颗的疙瘩,疙瘩之外,还有红红紫紫的咂痕,她原先有些怔忡,不明白自己的肤上是发生了什么惨事,良久良久才有一股热气窜上脸颊,那是他留在她身上的欢爱痕迹。

  严虑……她比较早熟识这个名字,而他的人,她是到了昨夜才接触到,而且「接触」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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