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雀立刻涉水奔了过去,但一踏上那湿软的泥土便脚底一滑、重心不稳的往前扑倒。虽然沾染了一身泥巴,但她的手也刚好构著了情人草。一把摘下情人草握在手里,再看看身旁就是断崖,她不禁要庆幸自己的幸运。「好险……」
「宝雀!宝雀!」呼唤的声音由远而近,令宝雀心中猛一大跳!不久後,果然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终於找到你了!」白乐天气喘吁吁,仿佛一口气从山脚跑上来似的。「累死我了,你怎么跑这么高来……还搞得一身狼狈!」
「你——」宝雀目瞪口呆的看著就算累得跪倒在地也依然丰姿潇洒的白乐天,再看看自己一身泥巴杂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怎么每次都找得到我?」她刚刚可没遇到什么能指认她的樵夫猎户啊。
「笨——蛋。」白乐天坐在地上,露出得意笑容。「你看看你篓子里装了什么吧,我就怕你哪天又自己偷偷跑上山去,所以略施了点计谋,以防万一。」
宝雀将背上的篓子取下来看,赫然发现篓子里头装了一个破了个小洞的布包,许多细细的红色粉末从破洞里露了出来,穿过竹篓的细缝、洒在地上。
「你一边走,茜草粉便一路帮我铺了条红色的路,让我有迹可循,这样就不怕找不到你了。」白乐天笑道,但见宝雀眉头紧皱,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便软了口气,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呢?小铁说——」
「小铁?」宝雀恍然大悟,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小铁你这个叛徒!」
「你……你不用这么生气、气到哭了吧?」白乐天有些哭笑不得,过来要拉住宝雀,却被她执拗的挥开。「小铁只是怕你一个人上山不安全,才会跑来告诉我的,你不要怪他。瞧你,一身泥巴脏死了,还满脸鼻涕眼泪的。」
宝雀挥开他递过来的帕子,睁著一双泪眼瞪著他。「我生气、我伤心,关你什么事啊?你不要老是阴魂不散的跟在我後面好不好?!」
白乐天微愣,望著她不比往常的怒容,他忽然有点担心。
「小铁问我,是不是跟你吵架了?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说没有啊,而且你跟我说好了,如果你很伤心、很生我气的时候,你只要看看那个小鸟荷包,想想我的小狗荷包,然後就会不生气、不伤心了。」
「不准你再提小鸟荷包了!」宝雀哽咽喊道,忽地从脖子上一把扯下了那个金色小荷包,举到白乐天面前。「不如跟我说说这个荷包吧!这个金色荷包,你是不是也有一个?一模一样、成双成对的!」
白乐天一见到宝雀手里的金色荷包便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他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没有再隐瞒你的必要……」白乐天轻声道,缓缓从领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金色荷包来。「的确是一模一样,成双成对的。」
两个荷包并举著一看,果然是相同的金彩流云缎面、相同的富贵吉祥花。
「这对荷包,代表著白黄联亲,永结友好——代表著咱们俩本有的婚约……」
「所以,嬷嬷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了……」仿佛是连最後一个能让她从恶梦中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宝雀觉得恍惚,觉得失去力气,甚至当一阵忽然卷来的强风将她手里的金色荷包吹落山谷,她也像是完全没发觉般。
「宝雀……」白乐天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紧揪。「我们白家背信忘义,在万彩染坊遇难时不但不伸手援助,甚至因此毁弃婚约,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爹虽已过世,但我依然要代替他跟你们道歉——真的很对不起,请你原谅……」
「你要我原谅什么呢?你爹跟我爹之间的恩怨,本来就与我无关。我有我的日子要过嘛,我根本就不在意的。」泪垂两颊,宝雀难掩心中激动。「我在意的是你啊,白乐天!是你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说喜欢我的?为了什么……」
宝雀声嘶力竭的哭喊令白乐天感到震惊。除了隐瞒她这件过往,他还做了什么害得她这么伤心?他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宝雀……」
宝雀哭得身子都在发抖了,白乐天想要拥抱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挣扎之际,宝雀脚底下泥土湿滑松软,她一个不稳,竞就随著崩落的土块滑落山崖!
「宝雀!」白乐天即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却被她一起拖下山崖,眼见崖顶就快消失在眼前,他情急之下只能猛抓住垂在崖壁上的藤蔓,一手拖住两人不往下坠。「宝雀、宝雀!你没事吧?你抓紧我不可以放手,抓紧我!」
宝雀感觉他紧抓著她的手腕抓得她都痛了,根本不容她松手的余地。但当她见到那个属於他的金色荷包从他手里掉落、坠入谷底,她的目光不禁追随而去……
「宝雀!别往下看!抬头看我、看我!」白乐天紧抓著藤蔓的手开始感到汗湿,逐渐开始层层剥落的藤皮也让他知道大事不妙了。他苦笑著,忽然低头朝底下的宝雀喊道:「喂!我喜欢你!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答案就是这么简单!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问,但是你不准不相信我,知道吗?」
宝雀紧抓著白乐天的手,感觉到藤蔓的晃动,和他紧握到颤抖的力道。他的话传进她耳里,像是一道忽然展露的曙光,正是她所期盼的。但是、但是……
「这藤蔓支撑不了两个人——」白乐天咬牙,作出决定。「宝雀,你听我说,你身子轻,我举得起,我待会儿用力把你抛回崖顶,你自己也要用力,想办法抓住上头任何能抓的东西,芒草也好、树枝也好、石块也好,用力抓住——」
「慢著!那你呢?你把我抛上去要使多大的劲,这藤蔓会断的!」宝雀感到惊恐,因为预见他随著断了的藤蔓而坠谷的情形而惊恐。「我不要!」
「不准不要!」白乐天厉声大喊,但当他看见她脸上那抹惊慌,知她是为了他而牵挂,他只能叹息。「宝雀,事态紧急,由不得你说不要,明白吗?我把你甩上去,藤蔓应该还撑得住我,这样至少咱们两个不会一起摔下去……喂!你不要小看我,我虽然是有钱公子爷,但是我平常有在锻链体魄,身手可是很矫捷的!所以……所以,你不要担心嘛……」
「无时无刻都要吹嘘自捧,你这人怎么会这么自大!」叫她怎么不担心?他根本是强人所难。「白乐天,我要你答应我,你不会让藤蔓断掉、你不会掉下去!你听到没有?你如果不答应我,我也不要松开你的手!」
「这……」见她明明担心得要命却还要逞强,白乐天心里满满的甜蜜喜悦,连勇气也倍增了。「好啊,我答应你就是了,真是凶婆娘一个……」
「什么!?我——」
「好了,别再跟我争论了,我数到三,就将你往上抛,你一定要用力抓住崖上的任何东西,然後奋力爬上去,知道吗?」
宝雀心里怦怦大跳!听著白乐天镇定的声音数著:一——二——三?——
一阵天旋地转!宝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腾空了,手腕痛得像是要断掉了般。当白乐天的手松开她时,她猛一睁眼,看见崖边的石头、大树——两手奋力一伸、猛然抓住地上的树根。虽然被碎石划得遍体鳞伤,但她终於安稳的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