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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乐天的命令下,宝雀在家休养了两天。好好睡了几晚,现在的她精神百倍,一刻也闲不住,急著要回白云布庄去。

  「你急什么?连顿早饭也不好好吃。」何嬷嬷朝抓了个馒头便急著出门的宝雀唤道。「白少爷说了,你不在的时候会有人来帮忙染房的工作,你不用著急——」

  「我急著去把情人草作成染料,染出漂亮的夕阳啊。」康复了的宝雀显得神采奕奕,桂花蜜般色泽的脸庞透著红润的光采。「而且我这两晚想到了好多能印在屏风上的图样,好想赶快把它们刻成花版印出来。好了,我先过去了!」

  宝雀才推开门,便见一阵耀眼金光,刺得她不得不眯上眼——



  「抱歉,打扰了。」一身桃红锦缎、项挂金锁片的金喜朝宝雀欠了欠身子,抬起了一张美艳而高贵的脸庞看她。「请问,你就是黄姑娘吗?」

  「啊?喔,是啊,你是金小姐吧?咱们见过的啊,你忘了?」

  的确是忘了。这张脸平凡无奇,虽堪称清秀可喜,却无法令人见之惊艳,她本来还以为白乐天倾心的对象会是个更出色的女子,至少该比她金喜出色啊。

  「黄姑娘,我有事想跟你说,能进屋里谈吗?」

  虽说每次看到这个金小姐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今日她严肃异常的神情却让宝雀微微感到不安。「当然,请进。」

  两人在桌前相对而坐,宝雀一边替金喜斟茶,一边不免揣测她到底要跟她说什么,莫非……是来谈她跟白乐天的事?是了,白乐天是金家相中的东床快婿嘛,虽然白乐天避之唯恐不及,但这个金小姐心里又如何想呢……也许是白乐天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她来找她,想要将她劝退,想要叫她别不自量力……



  忽然想起胸前的小鸟荷包,想起白乐天的叮咛——不要紧的,即使她是富家千金,即使自己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染布女子,又如何?她一样不怕的。她喜欢白乐天,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能开开心心的喜欢著他就好,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之间默默相对许久,金喜饮了一口茶,打破沉默:「黄姑娘!你我并不熟识,也许等一下你听了我说的话,会觉得我的要求很无礼,但请恕我直言不讳,我希望你……不要再帮白乐天染布了,不要帮白云布庄赢得织染大会,不要,不要再待在白乐天身边了,离开他吧。」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真的听见她这么说,宝雀还是忍不住心慌了一下。「金小姐……」宝雀深吸一口气,尽量面带微笑。「我拒绝。」

  「你不离开他,迟早会後悔的。」像是早料到宝雀会这么说,金喜脸上淡漠依然。「你跟他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尤其不应该帮他染布。」

  「我答应了要跟他一起参加织染大会,就会参加到底。」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拿天下第一的。「至於,我跟白乐天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会……不会放弃。」

  「你如果知道以前白家跟黄家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就不会这么说了。」金喜面无表情的道。「关於万彩染坊如何败落,与黄家友好的白云布庄如何在黄家有难之时背弃不顾,甚至断绝往来、毁弃婚约——这些事情,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宝雀闻言,整个人愣住了,却听得身後「哐啷」一声,宝雀猛回头看,竟是何嬷嬷摔落了手里的茶碗,一脸惊恐的站在门边。「嬷嬷?怎么了?」

  「对了,你嬷嬷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她始终瞒著你。」

  「金小姐,你在那里胡言乱语什么!」何嬷嬷不顾碎了一地的茶碗碎片,直走到金喜面前,激动道:「黄家跟白家……毫无瓜葛!请你不要在宝雀面前乱说!」

  「你们这样一直瞒著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怕她知道真相会受伤害吗?难道就连白乐天仗著她不知情而利用了她——也没关系吗?」

  何嬷嬷闻言,紧皱了眉头,宝雀却依然一头雾水,焦急问道:「嬷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断绝往来?什么毁弃婚约?谁利用谁……」

  「金小姐,」何嬷嬷一脸严肃,质问金喜:「你说白乐天利用宝雀是什么意思?」

  「就跟当年白家白云布庄利用万彩染坊一样啊。」金喜冷冷的道。「白家夫妇为了壮大白云布庄,所以才和黄家互结友好,白老爷不但与你爹结为拜把兄弟,甚至为你跟白乐天订下婚约,相约你们十五岁时结为夫妻,彼此交换了一对金色荷包为证。这些与你切身相关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你。」

  「我……」宝雀太震惊了,她努力回想,隐约记起很小的时候,似乎有个叔叔常来家里找爹,两个人看来交情挺好的,後来家中遭逢剧变,她也就没有再想起那个人了。如今想起来,那个叔叔似乎就姓白啊……只是她真的从来不知道自己曾有婚约——金色荷包?就是娘给她的那一个?

  「义结金兰、两家联姻,全都是白家为了布庄的利益而作的。一切基於利益的虚情假意,果然在万彩染坊因为承办官布出了差错、遭皇上降罪的时候原形毕露。白家不但赶第一个站出来宣布与黄家断绝关系、停止所有生意往来,甚至还不承认两家定下的婚约。没想到事隔多年以後,白乐天为了想赢得织染大会,仗著你对两家恩怨完全不知情,也利用你替他染布。」

  「嬷嬷,她说的是真的吗?」宝雀脑中乱哄哄的一片,慌张的抓住何嬷嬷的手。「白家跟爹曾是至交,却在咱们败落的时候第一个离弃咱们吗?」

  当年他们黄家因获罪而落得孤立无援的情景犹在眼前,那些怕受牵连而袖手旁观的众亲友中——白家也有份?

  何嬷嬷面有难色,但事已至此,如何再瞒?「老爷夫人认为由富转贫不可怕,将来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若能心无仇恨的平静度日,才算是难能可贵。老爷不想让小姐陷入前一代的恩怨纠葛,所以才没让你知道这段过往。」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了……」宝雀喃喃自语,紧抓著何嬷嬷的手松开了。

  即便是同林鸟,遇难尚且各自飞。唯利是图之下的虚伪友谊,又怎能禁得起患难与共的考验——这她明白的,也无从怨恨。只是爹娘看得很开,却怕他们的女儿看不开吗……

  「可是我不相信白乐天会跟他爹一样虚伪,他跟我承诺过,不会让宝雀伤心的。」何嬷嬷深怕宝雀禁不起打击,忿忿驳斥金喜的说法。

  「你以为白乐天真的跟你情投意合吗?」金喜冷冰冰的口气,刺痛了宝雀正脆弱的心。「他知道你染布的技巧深受你的心情好坏影响,所以他讨好你,让你以为他喜欢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让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就能帮他染出漂亮的布,他的白云布庄就能在织染大会夺冠。」

  「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宝雀摇头,试著回想他那双小狗一般的眼睛,明明是那样诚恳、那样让她喜欢的啊……

  「这是我亲耳听见的,信不信由你。只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白大哥何等重视他的白云布庄,你应该很清楚。」

  「我爹过世前一直希望白云布庄能成为天下第一,我一直朝著这目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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