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陇魅跳下屋檐,双眼打转著,脑中不停思考。
「喂!你还算不算兄弟呀?」他不禁觉得自己多年来恐怕是交友不慎。
「帮,兄弟二十六年了,怎么不帮?」夜陇魅抬起剑,走向他的身边,「我告诉你,我是帮你去救玦儿没有错,但是请你千万不要扯我的后腿,我能救玦儿却救不了你,毕竟我没有那么多只手。」
「你不要这样损我。交友不慎、交友不慎!」朝阳典恩一边叹气一边提起脚步。「你把卓鹰跟他的女儿怎么样了?」
夜陇魅的双眼此刻在月色下布满嗜血之色,「当然是--」他作势在颈上一抹。
朝阳典恩不语,只是加快脚步。
「我知道你想还给卓清一个父亲,但是身为宫廷密探的我,怎么能够侮辱日朝的威严呢?我不允许有人敢在日朝的国土上吃里扒外,浪费国民的税赋。想我替国家效劳那么多年,你父皇送我一个儿子也不算过分吧?」一边说,他还得意地笑著。
朝阳典恩只是回忆过往卓鹰大将军的英姿焕发,曾经是年幼的他所追随的榜样。「他曾经是我的榜样。」
「现在不是了。」夜陇魅跃上另一枝树梢,指著远方鲜红色的屋顶,「那里就是将军府,玦儿被囚禁在西楼。我去看过他,他很憔悴,但是我嘱咐他千万别轻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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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典恩跳进塔内,才发现户部真的有发补助经费给落魂宫,凡事果然不能只看外表,有的时候要进到里面去体会,才会有最深刻的了解。
这里未免太富丽堂皇了吧!
「佩服你的户部尚书吧!他除了给我经费以外,还常常来找我讨债呢!」夜陇魅加快脚步来到一间密室,「我已经和内部的汉人奸细商量过了,西楼又叫作玄机阁,里头藏宝无数,机关自然也无数;最上层是落梅阁,他特地为了藏冷玦加盖的新机关,我派过几个轻功高手和机关师去破解,但他们都向我禀报,玄机阁的其它机关或许还简单一些,落梅阁内的机关却是常人也无法破解的。阁形为八卦,两仪生口象,四象生八卦,加上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循环,再逆循环,就形成此机关。最困难的不在于这个机关和卦象,而是纵然解开了诸多卦象还有机关,也看不见玦儿在哪里。我是在他到落梅阁前和他有片刻交谈,当他进到落梅阁后我就未曾再见过他,因为我找不到他。」
「最后结论是什么?」朝阳典恩深知五行相生相克的顺循环和逆循环的巧妙之处,但他无法多作思考。若是再加上八卦和四象的相辅相成,四象两仪的密不可分,这个机关要破解除了需要一定的聪明才智之外,还需要很强的内力。
「找一个人来帮你的忙。」夜陇魅看著他不解的神色,「全天下就只有这个人可以帮得了我们去解救玦儿。奇怪,你也认识他,怎么你还听不出来我说的人是谁?」
见他仍面露不解之色,被陇魅回答:「被你六弟吃得死死的那个天下第一机关师,桑--」
「桑天璇?」那个每天都用黑纱覆面的怪人?
「那时候桑家遭到灭门,若非他佯装女子,充当女官混进你大弟的寝宫,他现在也得死;还好典圣还满有良心的,收留他住在南方的离宫。最近他和与圣回到宫中奏明圣上,洗清了家族的冤屈,并留在京内,只要我们要求,我想他会来的。」
「典圣不是东宫的人,桑天璇也不是。」朝阳典恩皱眉。
「别忘了,你也不是东宫的人了。」夜陇魅不禁一笑。
他此刻才纾解眉头,「我也不是东宫的人,那已经过去了。」
「我请典圣和桑天璇来一趟,你再等一天吧!」夜陇魅拿起一旁的布袋,「我现在要回去复命,看看他要不要卓鹰的项上人头。」
他的动作轻盈,朝阳典恩不由得佩服他的身手。
他推开窗,看著外面的月色,今夜的月光又淡了很多,这都是因为心爱的人不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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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玦按住琴弦,因为他看到一个讨人厌的人。
「亲爱的岚星郡主,为什么不弹琴了呢?」
寺岳脸上漾著得意又卑鄙的笑容,让冷玦心中生厌。
「我从来不为讨厌的人弹琴。」冷玦的脸色非常苍白,因为这几天来他不吃不喝不睡,全靠意志力在支撑著;但是他的意志力已经快要用尽,他没有办法再撑下去,如果朝阳典恩再不来救他的话。
「我一直不强迫你吃喝,但是我现在要强迫你,把这碗汤和这盘菜、这碗饭吃下去,不要忘记我的第二个条件,不准不听我的话!」
寺岳的笑容此时又扩大,让冷玦更加光火,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冷玦依言,将东西都扫进嘴里。
「吃完了就弹琴吧!我想听你弹琴。」寺岳指著七弦琴,「我要你演奏岚星郡主最擅长的乐器,还有太子殿下最喜欢听的歌--江南雨,别告诉我你忘记了,动作快点!」
冷玦仍旧依言,坐在琴前,轻轻地抚拨琴弦。
舞江南,歌江南;几曲愁,几曲忧?
愁绪千点,化作飘飘烟雾,
迷蒙堤畔,金柳束,
难忘定情处。
舞江南,歌江南;几许情,几许爱?
买醉千杯,化作南柯一梦,
朦胧梦中,星火灿,
难忘情仇中。
点点、滴滴、轻轻、雾雾。
情到最深处,化作雨滴,
翦翦落幕。
歌中有著哀伤的情怀,此刻让冷玦来表达更是生动到了极点,寺岳看著冷玦注视他时无情无爱的双眸,心中不免产生挫折,他轻声道:「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你从来不看我,又怎知我对你的心意?」
冷玦只是冰冷一笑,「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寺岳难掩愤怒,拍著桌子,「我对你好得不得了,你也看到了,我让他吃山珍海味,让你欣赏各式各样的古玩文物,这里人人都要怕你,你拥有了所有,你还不满什么?」
「我或许拥有了全部,但是我不会心动。」冷玦仍是那冰冷的笑容。
「为什么?」他又问。
「一个人的心若是死了,又怎么会动?」他用力按著琴弦,七条琴弦应声而断,白皙如玉的双手,也沾染上鲜血,「刚才我吃下的所有东西,就用我的鲜血还给你,我不要和你有任何牵扯。我的血,够不够?」
寺岳见冷玦流血,忙道:「来人,快点来人!」
冷玦看见一群大夫急忙赶来,他亮出手上的匕首,「你敢再伤害一个人,我就割下我的一块肉。我就把我自己毁掉,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受我牵累,这里的人也不必再任你摆布。」
寺岳此刻又冷静下来,「我的第三个条件,就是不准你再伤害自己,不然我会让整个将军府陪葬。你的一滴血,用中原一寸土来赔,你一条命,就用整个朝阳王室的贱命来赔!」
「你没有这个本事。」冷玦的语气非常地不屑,「你若是有,就不必死守著边域不放,你若是有,你早就可以称王,怎么可能至今还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将军,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他拿起剑往冷玦的心口插去,只差些微距离,就会刺中冷玦的心脉。
他咬牙切齿地看著冷玦,「为什么不躲也不逃?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冷玦只是握住那把剑,「不管怎么样,我最大的筹码就是我自己,要赢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我毁了自己,另一个就是你毁了我。我想聪明人都懂,我是在利用你,寺岳大将军。」他松开手,任凭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