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一贯的不说话、不回答,然腮边泪水,从未间歇过。
终于,朱妈妈的情绪溃堤,她抱住女儿,用力摇晃她说:「妳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有没有想过父母亲会为妳担心?有没有想过我们年纪大了,怎禁得起妳折腾?
我知道妳为乔丰伤心,我们又何尝不难过,他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眼就瞧得出,我们不足一口气就同意你们了?谁教他命单福薄,谁教你们情深缘浅,这种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呀,妳怎能用这种方法惩罚我们!」
朱洙没有表情动作,只不过泪淌得更凶了。
她无意惩罚谁,真的无意,她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办法教自己解决心情……对不起、对不起……她有无数无数抱歉,可惜,她真的说不出口。
「别这样,大家都太累了,我们先回去,让丫头安静一下,说不定,她明天就能想开。」说着,朱爸爸扶起妻子离开病房,留下朱洙的大姊来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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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靠在窗边,病房里悄然无声,轮班照顾朱洙的堂姊到楼下7-ELEVEN,光灿灿的太阳射入,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光晕。
还是一贯的姿势,不说话、不动作,她没疯,她是不想回到现实里。
她想,只要在回忆里多待一天,乔丰就在她的生活中多活二十四小时,她要生命里有他,不管是任何情况。
对啊!他们说好,不让金庸笔下的乔峰和阿朱悲剧重现,他们约定,要违反小说定律,快快活活,用幸福支撑起他们的命运。
他们是缘分深到不行的两个人,是不分不离的个体啊!
他说,她是他正确的肋骨;她也回答,他是她正确的心情,怎地,才一下下,对的事情出现偏差,错的事情一幕幕上映?!不要,她拒绝前进,她想留在同忆里,留在有他的夏天冬天,留住有他的童年。
可不是,他们的童年多精采,他总爱惹哭她,然后对旁边围观大笑的同学吼叫,他大言不惭地宣布,除了他,谁都不准欺负她。
没错,他就是爱欺负她,把她气得眼眶红通通,然后扔下巧克力,安慰她的悲情。
那年,从不蛀牙的她,忍受人生第一次牙痛。
阿朱爱乔丰……阿朱爱乔丰……
黑板上,小小的爱心圈起两人,同学的讪笑声让她好恼恨,她想不出自己对不起乔丰什么,为什么他以取笑她为乐。
她喜欢的人是风纪股长阿楠啊,他高高瘦瘦,斯文儒雅,所有女生都暗恋他,还有,他会弹吉他,唱歌的样子迷死人啦!
时常,她的眼光追随他;时常,她望住他傻笑,然而,猝不及防地,乔丰凑到她眼前,低着头问:「妳在想我吗?」
她红了脸,顶不来他的话,转过身,生气回话:「你会乐器吗?」
没想过,为这句话,他果真去学了小提琴,十几年不见,再次站到她面前,摇身一变,变成风度翩翩的音乐王子,受无数女人崇拜。
他告诉她,他会拉的第一支曲子,叫作「阳光和小雨」。
「阳光和小雨」是首民歌,谁唱的、谁做的,她忘记了,只记得,那首曲子是他们共舞的曲子;记得,他的手心湿湿热热,握得她心脏怦怦乱跳。
如果有一天 阳光不见了 世界会变冷 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有一天 小雨不下了 水儿不再流 花儿也凋谢了
因为我们心中 藏着有一份爱 所以阳光和小雨会与我们同在
爱就是阳光 爱就是小雨 阳光和小雨离不开我和你
轻轻地,她在心中唱着「阳光和小雨」,轻轻地,她在心底寻找她的阳光小雨,但是……没了,她的阳光不在,她看不到这个世界,她的小雨不下,河川枯竭,她的花儿呀,一朵朵失去颜色……
乔丰离开,她再也找不到爱,所以阳光离开,小雨失踪,她的心也跟着遗失在无垠苍穹。
你说,我们要一生一世的。轻轻地,她埋怨。
原来又是哄骗。你到底呵,要欺我欺到几时?
真是前债难偿?真是她前世作孽太多,此世轮到她,一项一项偿,一项一项清,一项一项、一项再一项……归还不停?
不能分期付款吗?
这辈子,她先还他一点点,下辈子,再付出一些些?然后,再下一世、下一世。每个情爱纠葛的世代,她愿意永远当付出的那方,她愿意吃亏、愿意偿情,只要他在她身边。
泪落,总是无声无息,她的心啊,却是翻了又翻,翻不出宁静。
门打开,她知道有人来,不愿抬头。
她听见拐杖声,知道来人一步步走向自己。
是谁?她不在乎也不想在乎,恍神,她又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妳不吃不喝,不想活了,是吗?」冷冷讥讽声响起,老人坐到她身边。
朱洙没抬头,只看见两条灰色的腿,和深茶色拐杖。
「妳以为寻死寻活的,我就会让妳进入乔家大门?不要过度天真,妳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乔家大门?她不希罕,她有乔丰和阿朱的家,门不大,但踏进去一步,你们就会被里面的温馨感染。
知不知?他请人把他们的照片放大,两张笑脸印在墙边,再鲁钝的人都能轻易发现,这家的男主人有多么爱女主人。
「妳想用肚子里的小孩向我要胁?妳太高估自己,我根本不在乎妳或妳的孩子。」
低头,她听进去他的话了,不自觉,微笑浮上。
原来呵,她肚子里有宝宝。爸妈真坏,居然不告诉她,他们在担心什么?担心她不要他吗?
不会的,那是礼物呢!乔丰不陪她,却派来小天使丰富她的生命,可是……可是呀笨乔丰,他怎以为有谁可以取代他的地位?怎以为有了孩子,她可以停止思念?
办不到,她真的办不到……
「或许妳以为,乔丰是乔家唯一后代,我会为了他的遗腹子做出所有妥协。对不起,妳低估我,我从不是这样的人。妳的身分地位不足以攀上乔家门楣,我永远不可能承认妳是乔丰的妻子,不可能承认妳跟乔家有任何关联。
对我来讲,妳不过是觊觎乔家产业的贪婪女生,这种人太多,我根本不把妳们放在眼底。」他把话明说。
不需要妥协,他们本是两条平行线,他和她唯一的交集是乔丰,乔丰离去,他们之间便断线。
她不再需要担心乔丰对亲人的遗憾,不必心疼乔丰被控制得不由自主,她只要保有记忆里的乔丰,忘记他不爱的坏爷爷。
朱洙不说话,他扬扬眉,不确定朱洙是伤心过度,精神状态不正常,或者想对自己要心机。
他忖度着,是不是该和朱洙的父母亲做交涉。
他拚命想激起她的反应,可是,她选择安静承受。
「妳的八字和乔丰相克,和妳结婚,注定乔丰的短命,这场婚姻中,妳是受益者、乔丰是受害者,要不是妳,他是多福多寿、前途无量的人,是妳害死我的孙子,害死乔家的唯一继承人。」
他用她的迷信攻击她的心,对于朱洙的身家性格,他砸下大钱调查,用于今日,一举推翻她的心。
是吗?好像是。
爸妈都说他是扬名立万的富贵命,若不是撞上她、不是被她逼着结婚,他不会受她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影响,他合该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