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政光架着岑离去后,看着已泛鱼肚白的天空。乐雁知道,纵然要见得霄亲自取决伴侣的过程,是痛,但他是逃不得。
已经承诺过的,他会陪着霄,不论何时,他不能,也不会舍下他。
待乐雁重整好思绪,要转身回选秀大典的仪和殿时,身后微弱的声音唤停了他。
乐雁转身后见得的是,方才那讨水喝的女孩,正揭了帘,蕴着笑意瞧他。
因为规定秀女在进入选秀的仪和殿前,是身不得出轿脚不得着地。所以她是就坐姿,向乐雁行了好几个近乎叩着膝的拱袖礼。
时间急迫,所以乐雁也无多想,简单朝她回了札后,便匆匆离去。殊不知,他五人在将来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已于此处开启。
骡轿起阎,望着袖底方才混乱之际,小太监递还错人的玉坠。再从另一侧窗口见着被政光揽走的岑,腰间断了一截的锦织。女孩心中,是燃着她人生十七年来,不得相识的一种异然波动。
因那旋挂于宙空的天煞星及九星回转,一切,应潮起波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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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居中,选秀大典的终幕揭起。
仪和殿内,秀女们序列于殿下排开。皇帝则居殿上主位,廊阶排上定位执礼大臣,直系亲族则在殿下右方设有席次。
而乐雁的职责,则是在皇上决定前,逐一诏宣秀女,并递捧封后的玉如意。
捧高了在红绸绫上的玉如意,乐雁于行列间走着,不忘霄在之前的叮嘱。希望能挑选像他娘亲,左靖王妃一般面容的皇后。
列席亲族主位的左靖王妃,虽然已有些岁数了,但其风华万千却是丝毫不减。纵是只略施薄妆,现在依旧是个绝美的艳姬。
若以此标准审核,恐怕也只有长欣王爷的女儿,耿樱,能稍微触及标准。
而那耿樱,也深明了她优势的,在自信中,很明显张扬着些许的傲态。
依礼制,是以父系血统作亲疏先后排,才是以母系分,共六排五位列。在每列中又以年龄分,年少者在左侧,年长者在右侧。
但不论如何,长欣王之女耿樱,都占着了好位置。
而在巡礼时,乐雁也见着了刚才那向他讨水喝的女孩。
果真中太监会那样拿翘,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女孩名林慈森,是先祖贤宗之女仑雅郡主所出。但虽说如此,其娘亲并非皇后嫡出仅是妃子所生,且父亲地位也似乎不高,自身又较霄年长两岁。
所以不仅是排序已到近末排,连纵位都排到右方边角,贴近廊柱影的。难得的是,其落落大方之态,倒没有因这些劣势而有所折损。
见着乐雁,慈森又是含笑向他微点了头示意,首饰摆幅也恰到好处的。圆润的白晰脸蛋,轻漾着不露齿白的柔笑。
乐雁对这知礼的温柔女孩很有好感,或许,她不要被选入这深宫中,也是好。
但说命运,有时就是那么简单的。
那一个笑颜,竟在这偶然中,轻巧的递到了霄的眼前。
在乐雁巡完一圈,宣礼完毕,再立回霄身旁。还未来的及向霄举荐人选,霄便是先一步轻声对他说道:
“雁子,朕是已经寻到朕独一的皇后了。”
霄的小手在离坐前,还不忘悄悄握了雁子一下。那么童稚而直率的动作,谁也料不得,这就是最后一次。
一直到多年后,乐雁才在另一对小手中,再触得如此纯粹之情谊。不过那又是后话了,此处是姑且不提。
今刻,霄是毫不犹豫的,拿起乐雁捧着的玉如意,便步步着实的踏下了殿。
可却是出乎众人预料,霄并没有停在首排左方第一位的长欣王之女耿樱面前,而是直线走到了站在最不起眼处,也没有倾世容颜的昆雅郡主之女,林慈森跟前。
玉如意赠颁,皇后便也就此产生。
龙朔八年,圣旨诏颁天下。
“皇帝诏曰,春秋日富,允宜择贤作配,佐理宫闱,以协坤仪和辅君德。兹选得仑雅郡主之十七岁女,林氏,着立为皇后。”
那年,耿霄十五岁,乐雁十九岁。真天子象徵的第九星出世许久,至今始终未归位,但天煞星在宙光微尘牵引下,仍是无偏误的,直入锁星点。
第六章
清晨初风柔拂,一辆悬有委令的鹅黄单人马车,缓缓自皇城边道驶出。尘世的一切尚沉宁静,在曙光霭照下,车轮绞转过碎石子的声响,不定律着。
而轿内人,一颗心亦为纷乱。
垂手盘袖,乐雁一人正襟端坐于车内。这几日,大婚之仪中的种种事宜,正如排山倒海似的清晰涌现。
包括在处理每一道手续时,自个内心的声音。从默视到逐渐听得呢喃之音,再至现今,于耳膜尖头上狂啸的音量。
不过都在诉说着,他的嫉妒。
选秀之仪纳定,再经聘赠嫁礼,禀祖谢天等繁文褥节的仪典。这期间,摆饰装潢渐也不同。
自皇城外的平民百姓,为示万民祝愿之意,家家户户举国张灯结彩。皇城内的各宫门、殿堂口,亦依礼节逐序自午门起,悬上绘有龙游凤舞的大红灯笼。所有的御道,整齐铺上红毡。绣有喜字的彩绸,则似仙女舞带,垂吊于各厅殿内。
赭红,渐渐漫延整个皇城,宛如一尊火凤,正以其从容优雅的姿态,慢慢移步入主宫内。而这每一接近的步伐,都逐步燃着乐雁的心。
他无处可逃,也不能逃,不愿逃。只要自己曾许诺的对方,仍存在的一刻,他都不会主动背离。于是,承受此种心灵酷刑,也不过就是必经的考验。
主要的大婚之典,不论前册仪后奉礼,计之六日。
这六日,便是乐雁最难熬的时刻。
在这期间,他不曾离开霄与林皇后所在的凤鸾宫,但也不曾真的踏入主宫。守在最近的合院中,等候霄任一道有可能的命令,是他自愿的。
为了那份誓言,为了自己的心,就算是在霄拥抱别人的时刻,他也不曾离异。
钦天监报时的每一个刻,乐雁都仔细听得。水滴落洼的声响,分秒清晰,但直到今晨凤鸾宫主殿门敞开时,霄始终不曾呼唤他……。
“不要!”
而在相隔多日后,他与霄的见面,是在如此情形下。
他只是想帮霄调整不正的领口,如往昔的盥洗服侍。但一切似乎已变质。
乐雁的指尖才触及颈项,霄就仿若被惊吓的猫儿,弹开的动作,是明显的。
这真是那个他自幼照顾,对于触拥一直是多有分童稚气,爱磨人、黏人的霄?
“我,朕没有……啊,对了,雁子,听说岑从选秀那时就一直抱病至今,朕实在忧心,但难抽身着,你可以帮朕去探一探他吗?”霄腓红着脸,慌张遮掩住颈子,如此说道。
乐雁没理由拒绝不是。仅管在霄匆匆转身离去,直到纤妍身子消失于回廊尽头,都不曾发现自封后以来,除了岑外,还有一位始终守候在身旁的人,视线底的无奈伤感。
“敬禀安公公,岑王府已到。”
颠簸的马车终趋平静,小厮的呼唤声,才将乐雁从深思中拉回。
穿过曲折回廊,合榭厅堂、岑王府的格局占地并不亚于任一个宫殿。但其设计,却一致通采朴实风格。没有过份多余摆饰,单就排木廊柱的色系雕纹,布置出一种雅致的氛围,让人明白感受主人幽静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