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贼喉间咕噜一声,连忙点点头。
「脱衣服。」韩愈从人群里抓出一个山贼来,道。
「大嫂……」那山贼两眼闪闪发亮却又惶恐不已,「大嫂您你你——小弟是很想跟大嫂嗯嗯嗯,这个,那个,可是,大哥在,嗯嗯嗯,大嫂您不要意气用事啊!」
韩愈两手抓住那山贼衣领,「唰啦——」一声,那件中午本来就没洗多少干净的衣服被扒了下来。
「换!」「啪——」的一声,那件脏衣服甩上柳芜君脸上。
「你你你,你竟敢要我穿这种破衣服?」柳芜君一把抓起那件脏衣服,一下子跳叫起来。
「你不是要做山贼吗?」韩愈嘴角冷笑,「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不过如果是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的话,恐怕就不行了吧!」
「我——哼——」柳芜君语塞,半晌,手抓住自己的衣领,三下两下扯掉自己外衣,把那件破布衣服往身上穿。
韩师爷上下打量,不满至极,「瞧瞧你,头上插的那是什么东西,拔掉!」一根象牙色簪子被拔掉,如瀑的黑发一下子垂下来,引得吞口水声无数,却立刻被人粗手粗脚地胡乱挽起,再插上一支不知从哪里随便拿来的筷子,却又没有插好,好几缕头发垂下来,四散开来,好好的头发立刻变成了鸡窝。
「衣服是这样子穿的吗?这两颗钮扣给我扣上!领子不要向后,脖子不要露出来!」刷刷两下,原来露出来优美的颈脖处全部被破衣服覆盖。旁边的几位山贼立刻发出遗憾的声音来。
「男人戴什么香囊,给我摘掉!」
「男人涂脂抹粉的,成何体统,洗掉洗掉!」
「男人怎么可以……」
「你看看,这个,这个像什么样……」
就这样柳芜君从一个公子哥一下子变成了灰仆仆的平民。
教训完柳芜君的著装之后,韩师爷大手一伸,如鹰般的爪子抓起仍半醒半睡的雷藤,提著他的衣领进了房间。
半晌,从房间里传出惊天地地的声音,但见滚滚烟尘从那房间门口的布帘之处飘出来,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变色,个个汗流不止,为他们的山大王祈祷不止。
在场,唯有柳芜君一人僵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少爷?」身边的几个成为衣衫褴褛的保镖看著柳芜君唇边的笑,小心地问他。
他们家的大少爷……还好吧……
不但被人打了一个耳光换上了这种大少爷从来都不屑的衣物之后并且举手制止住他们上前打人,而且还那样一脸捉摸不定地微笑著,这种笑容……让人心里感觉一阵阵地发毛啊……
第六章
那一晚韩师爷大发雄威的事情,当晚睡在韩师爷床上的二十六弟没有当面看到,后来在兄弟们的传言中,倒是听到了事情的原委。不过事情可能会与当时情况有些差异,因为他听到了有不下二十个版本。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就是:新来的公子想讨大王欢心,结果大嫂吃醋,捉奸在床,痛打那对奸夫淫妇。
第二个版本就是:大王想出轨,结果好事没成,被大嫂提早发现,把大哥好一顿教训,害得大哥第二天起来鼻青脸肿。
在此基础上还有一个更强的版本:大哥被大嫂抓进房痛打一顿,怒气到了极致,化为最强的性欲,结果大哥就被……
不管哪个版本,不管大家怎么说,在第二天雷藤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脸上多了好几个「五指山」,自己的衣服被人撕得稀巴烂,自己的房间里找不到长宽超过五公分的家具就差没有将所有的残木碎屑化为碎粉,自己的墙壁不知何时被抓下来,一大块墙上裸露著从山上搬过来的大岩石,而且石缝里不停地往下掉著灰,自己的地上不知何时被印上好几个入土三分的五指印的时候,我们的韩师爷正好端端地坐在县衙里,悠闲地帮著小县令审问一名新抓到的犯人,一边慢悠悠地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做著笔录,一边温文尔雅地极富有师爷风范地极有知性地微笑,据小福说,那一天韩师爷的那种笑容简直就像是一只猫吃了腥之后的笑,而且笑得那样子阴恻恻,笑的时候不小心让人听到了咬牙的声音,让人看了之后从脊背处至尾椎都一阵一阵地发毛。
而那一天早上,柳芜君的几个手下望著一起床打扮得当,就往雷藤的房间方向走去的大少爷,一个个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大少爷,您不是说您此次来这儿的目的是那个二大王吗?」
柳芜君微笑,摸摸脸上那犹未消的五指印,「除了这个大餐,我难道就不可以吃点饭前开胃的东西吗?嗯?」那温雅妩媚的笑容同样的让人心里发毛。
「当然可以,大少爷想的,绝对不会有错。」几个手下连连点头。
那一天,那一轮红日就在雷藤对著水盆中自己脸的倒影哀嚎、在柳芜君意气奋发地往猎物进发、在韩师爷熬夜兼一大早处理掉衙门所有的事,提著睡眼惺忪的二十六弟往山上走的时候升起。
那令人感觉到无限暖意的阳光洒在黑风寨的门口,照在黑风寨那三个大字上,当然,还照在大门边被韩师爷第一次上山时踩碎的木屑上。
暖意浓浓,不是吗?
就在这样令人感到舒适的天气下,黑风寨迎来了被韩师爷统治的新时代。
*****
新时代的作息时间很简单:
卯时起床,干活。
午时吃饭,干活。
戌时回来,睡觉。
简洁的二十个大字贴在黑风寨的铁门上,也贴在每一个兄弟的房间门上,还贴在了黑风寨过往的所有道旁的树上。
韩师爷的治寨法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
而在韩师爷每日上山监督,山大王晕乎乎的只顾著在韩师爷身旁跟前跟后,老老实实地带点头做韩师爷微笑地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的情况下,黑风寨一个半月一下子就过去了,在大嫂像是随时会引爆的臭脸以及大哥好言好语的相劲下,寨子里的山贼们过著一种辛苦的生活。
「妈的,累死了!老子今天流的汗可以用脸盆装了。」黄昏的时候,一回到寨子里,山贼们就嚎叫起来,一个个扯开汗湿的衣服往地上甩。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啊!今天老子拼死拼活,也才砍下那么几十棵树。这玩意儿也卖不了多少钱,就为了这么一点钱累死累活,真是窝囊啊!」一个山贼「锵——」的一声把一柄大斧头摔在角落,累得趴了下来。
「是啊是啊,还是以前的日子好,有的时候一起吃,没的时候一起饿肚子,挨到肥羊上山,苦日子就到头了,抢到东西就又有油水,虽说经常饿肚子吧,但是兄弟们小日子过得称心如意,那个叫自在,那个叫滋润啊。」另一人抓起脱下来的布衣一拧,汗水淅淅啦啦地流了下来。
「你做的还不是最苦的吧,我才苦呢,翻了一大片地,弯了一个下午的脸,拿著那么些小苗苗,一捏就捏断好几根,我已经有七八年没有种地过了!」抓起衣服来擦擦脸上的汗,另一三十上下的山贼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太苦了,兄弟们不想过了!」其中一山贼大声叫嚷起来。
一大堆人叫苦不迭,「是啊是啊,咱哥们儿是谁啊!我们是贼啊!堂堂正正的贼啊,大嫂居然把我们一大堆人叫去种地,这还像样吗这?这样子不偷不抢,简直是丢人哪,这还能叫贼吗?」山贼也是有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