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人言之凿凿的说什麽就在天亮的那一瞬间,满地的白樱花瓣,突然间就像燃烧起来似的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时候更像是流走,而不是燃烧殆尽……
说这番话的人正是北条时政,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所以他说的话,似乎可信度并不高。
其实他早就想摆脱那令人厌烦的老头子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自从北条政子猝逝,北条时政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样,一天到晚唠叨著要建一个佛堂为她祈求冥福──真是好笑,佛堂跟阴阳师有什麽相干?没听人说过,求神拜佛的时候不能求太多个吗?神佛偶而偷起懒来,装作没有听见而互相推诿的事,可是常常有的。
被源赖朝斥喝“这种精神恍惚状态下说的话,不可尽信”的下人们,也都聪明的对其所说的话听而不闻,然而对主人的话置之不理却不是为臣之道,所以身为阴阳师的神宫砚道就近乎悲惨的被送到那痛失爱女而显得年迈的老人身边,聊尽安慰之意。
那樱花漫天的一夜,神宫砚道并非毫无所觉,所以源赖朝命令他来内宅驱鬼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然而当他来到内宅,发觉随着那樱花树的消失,本来存在于此的鬼气也消失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可是被北条时政日夜的陪同左右,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好应付,着实令他烦恼。
能令他摆脱掉那老头子的密信,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送来的。
虽然他的信上言语闪烁其辞,神宫砚道仍然在那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源赖朝出乎意料的爽快放行,想必在他接到那密信的同时,源赖朝也收到了源义仲的信了吧,在北条时政神智迷乱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手握重兵的源义仲实力上的支持,源赖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不久的将来……
可是北条时政却不肯,就在神宫砚道刚刚回到府里准备收拾行装之时,他派的使者随后就到了。
神宫砚道大发雷霆:“胡说什么啊!那棵树它爱开什么花、爱什么时候开、那是它的事!为什么我一定得去驱邪啊!烦死了!一点小事就惊惶失措,像话吗!真让我无法相信!”
最近累积了太多郁气,一下子统统爆发了出来:“我哪有那种时间去做这种小事!我堂堂神宫砚道,为什么一定得做这种事啊!”
莫名其妙失踪的御苑光晓……自己对他所施的“玄偶术”一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凭“心”的法术,是不可能失效的!当然如果被本人解开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但是自己却又迟迟没有感到术力的反弹……这也就是说,玄偶术尚未被解开啊!但又感觉不到御苑光晓的气息!不对不对不对!这事太不对了!这种事,根本没有可能发生啊!
虽然面对御苑光晓这样的后起之秀,神宫也曾生出自叹不如的念头,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对自己的本事,神宫砚道素来已经自信到自大的程度了呢。
然后又是自己的收藏品莫名其妙不见了的事……说起来这种事虽然没有经常发生,可是也不是没有过……以前也就算了,这次可是自己重要的东西耶!那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凭此才能在两年多以前的里高野大战邪天狗时顺利取胜的宝物!竟然就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不见了……气死人了!!
可疑……真是可疑……自己的家里,竟然会平白无故的丢失掉东西……并且还不只一次……神宫砚道觉得非常有必要好好的追查一下了。
对北条时政那种疑神疑鬼的性格已经相当不以为然了,神宫压根也没有想到要去替他驱什么邪。
说起来之前也是看在了源义仲的面子上才会来到源家啊……啊!源义仲!想起来了,上次有东西不见……也是在那个家伙走后……
神宫砚道当然了解他并不是个会“偷”的人……他只是会“拿”而已……最怕他只觉得那是不值钱的东西随手送人了什么的那可就糟糕了……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是确定……不愧为顶了解源义仲的“好友”啊……果然将源义仲的心思猜的一分不差,源义仲果然是将他的“宝镜”拿去送了优昙呢。
唔……那就这么办吧……“为了寻找能够顺利驱邪的被盗走的宝镜,我这就要去木曾找线索。并且今天只益远行,否则会有不幸。”大声的呼唤着侍从:“就这么对北条大人回话吧!”
急于摆脱北条家那个令人厌恶的老头子,神宫砚道已经做好了在路上要多磨蹭两天的打算呢……
“车前梧桐子,百踏仍复立。”坐在牛车之中,即兴的吟了两句,望着紧跟在车旁的木曾家臣,神宫砚道侥有兴味的研究着其人神色间的隐约不安。
“试问眼前人,所忧为如何?”但只是这样,无论神宫砚道如何的旁敲侧击,就是不能从他嘴里知道任何事情。怀着如此忍耐的心情,车声辘辘中,神宫砚道终于在这天傍晚,到达了木曾山谷。
到达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空旷的院落里传来了虫声,遥远的地方响着鸣弦守夜的声音。整个木曾灯光全暗,沉入了夜晚的休眠之中。
“砚道!”出乎意料之外的,源义仲竟然还等待于此,让存心拖迟了脚步的神宫砚道多少有点于心不安的感觉。
“义仲,你……还没休息啊……”用纸折扇遮住尴尬的笑容,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端详着才几天没见的源义仲。
“我怎么休息的了?”源义仲苦笑起来。
侍从们纷纷将神宫的行装向安排好的居处运去,源义仲和神宫砚道一同缓缓的向里走去。
“出了什么事?你在信里语焉不详,我只知道优昙公主出事了……她现在怎么样?”提起源义仲的宝贝妹妹,神宫砚道就会顿生怨念。能让源义仲如此珍爱的妹妹,想必是一个美若天仙的美人吧,偏偏被他保护的无微不至,就连身为他好友的自己,想尽办法也无法见上一面,险些成为他人的笑柄……
“还是昏迷不醒。” 提起了妹妹优昙,源义仲更是显得忧心忡忡,而且,之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神宫砚道差点昏倒。
“砚道,我还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为了优昙,我才想也许应该试一试……你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反正我也请了很好的大夫……”
这家伙的脑浆是不是馊掉了!神宫砚道生气的向源义仲的肩膀上重重一捶:“你在说什么?!你是打定主意要让我生气吗?你急急忙忙的叫我来到木曾,就是为了羞辱我吗?”将自己的所长当成垃圾一样的看待……要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源义仲的性格正是如此,神宫砚道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更不会将他当成好友了。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优昙才请你来的,而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见源义仲说话的神色颇为古怪,神宫砚道的好奇心又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引起。
“有个人,一定要见你。”源义仲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我也不确定,要见你的,是不是这个人。”
“你是说……你终于也遇到了我很想让你遇到的事了?”跟源义仲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怪力乱神之事,无从一展所长,被源义仲视为只有人品可取,其实百无一用的神宫砚道拼命的忍笑:“太好了,终于有机会让你见识我的阴阳术了,快快快,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