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也忘了?”她凝着他迷惘的模样,情绪从爆满的兴奋与期待,一下子掉入冰天雪地中,冻凉了她一颗炽热滚烫的心。
“我……”
“不打紧,忘了就算了!”她说得豁达,可心却疼得半死。
“我只是顺便提提。对了,不知磊大哥准备去哪?可否让小弟随行?”心思一转,她问道。
“你想跟着我?”石定磊吓了一跳,不细想便赶忙回拒。“石某人一向独来独往惯了……”
“没关系,凡事总有个起头嘛!”上官婉儿不等他将话说完,就急着打断他。
“小莞对医术相当有兴趣,此趟出门本就是想拜名医为师,没想到竟然就遇上了磊大哥,这也算是上天有意安排,我看我这就……”说着,她突然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笑吟吟地说:“拜你为师了!”
接着便马上磕了一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且慢!”石定磊连忙弯下腰,伸出双臂去扶“他”。
上官婉儿赖皮地对他一笑。“师父,徒儿刚刚已经拜过了!”
“你!”
酒馆里头,石定磊一个人坐上桌,上官婉儿与贞儿则坐在离石定磊不远处的另一桌,贞儿不时偷瞧那一副臭脸的少爷,又回过头看一脸笑咪咪的小姐,真不知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戏?
“看什么?”上官婉儿用筷子敲了贞儿的手背,“快点吃,免得一会上路,你又喊累!”
“小——”上官婉儿瞪了她一眼,贞儿赶紧改口:“少爷,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不直接跟少爷挑明了说?”
“你少管,吃你的就是!”上官婉儿低声斥道,就怕让石定磊给听见了。
说?怎么说?人家都说忘了,她要是直接开口说:我是你的妻子,这不笑死人吗?再一个搞不好,人家直接毁婚了,那岂不全完了?她才没那么笨哩!
抬眼偷偷地瞧了石定磊一眼,心口像偷着了蜜般甜滋滋的,磊哥哥是愈来愈俊逸了,瞧他神色漠然,还是如此的吸引人……
哼,她就是要缠着他,这一辈子她是赖定他了,他再也别想跑了!
石定磊表面上看似平静,可内心却翻腾汹涌。
他这是着了什么道了?竟然惹上那个“麻烦”!
拜师?他几时承诺了要收“他”为徒?
不过,可真奇怪,他明明就可以简简单单的摆脱“他”,但他却没这么做。
失常,真是失常!
一群人坐在酒馆的一角,叽哩呱啦地论着最近传来的消息。
“喂,你听说了吗?最近济南一带很不平静,也不晓得是流行什么怪病,听说光是这几天,就死了几百人啦!”
“真的吗?不会这么恐怖吧?那到底是什么病啊?”
上官婉儿匆匆抬起头看向石定磊,石定磊与她交换了一个眼色,显然他也听到这段对话了。
“不晓得,听说发病者症状千奇百怪,有的脸色发黑,有的吐血而死,更有一堆人昨晚还好好的,隔天就再也醒不来了!”
“唉呀!好可怕啊!”
石定磊浓眉蹙紧,突然站起身来,留下银两径自走了出去。
上官婉儿见状,拍了贞儿的手,喊了句:“快走!”也急急的追了出去。
贞儿看了满桌吃不到一半的菜肴觉得可惜,就用巾子包了几个干点,也急急跟了上去。
上官婉儿跟在石定磊的后方,可是他走得太快,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石定磊突然停下脚步,回身,上官婉儿没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经定了足,就这样一头撞进他怀中。
“哦,好痛!”
上官婉儿抚着鼻子,抬起头来怨怪地睨了石定磊一眼。“怎么说停脚就停脚,也不通知一声?”“你还想跟着我吗?”石定磊凝着“他”问。
上官婉儿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我当然得跟着你了,你是我师父,你怎么又忘了?”记性真差!石定磊实在是对“他”哭笑不得,他捺着性子道:“我从没承诺过要收你为徒,况且你知道我现在打算去哪吗?”
“济南喽!”她耳朵又没聋。
他点了点头。
“是,济南。刚刚你也听见了,济南现在正流行着传染病,死了好几百人了,难道你一点也不怕?”
上官婉儿噗哧一声,被他逗笑了。
“怕什么?学医不就是为了救人?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实习,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何来害怕之由?”
石定磊无奈地抚着额头,对眼前这个紧缠不放的管小莞叹了一口气,眼底眉间系着沉重的忧虑。
“到时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去济南,主要是他怀疑造成这么大死伤的原因,是孤心草惹的祸,他实在不想让“他”踏进这浑水里。
“用不着担心,我读过一些医书,治病当然比不上师父,可保命绝对不成问题。”上官婉儿笑咪咪地说。
“你读过医书?”石定磊挑起了眉。
“我……”
刚赶上来的贞儿恰巧听见了这问话,逮着机会就替上官婉儿做了回答。
“我家小少爷何止习过医书,平常老爷不在的时候,铺子都是由我家少爷负责,由他诊好的病人可不少哩!”贞儿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管兄弟的府上也开药铺子?”这下石定磊更讶异了。
“以前家父也有一间药铺子,就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他陷入沉思,眼神温柔而幽深。
“少爷的家不就是咱们小……”
“你闭嘴!”上官婉儿赶紧回身捂住贞儿的嘴,瞪了她一眼。
回过头,心有所触地睨着他。
“在,怎会不在呢?石钰堂这些年又比当年更风光了,随着磊大哥一日比一日更响亮的名声,吸引了不少从远方上门求诊的病人,门口常常都有一大队人等着抓药、看病。”
“是吗?那岂不累坏了爹……”他喃喃着。
怎么你谁都惦着,就不惦着我婉儿呢?上官婉儿好生哀怨地睇着他。
这是场噩梦——整条街道上躺着无数等死的病人,以及踏在路旁痛哭顿失亲人的家属。
看着紧抓着石定磊不放的病人,以及一群跪地膜拜,请求诊治亲人的无助家属,一缕悲哀怜悯的沉痛心情,占满上官婉儿所有思绪。
“神医,请你救救我家相公,千万别让他死了!”
“求求你,先看看我爹爹吧,他就快死了!”
“请医治我儿吧!我就只剩下这个儿子,别再让他死了!”
“我的妻子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求求神医救救她吧!”
类似这样的哀求声不绝于耳,听得上官婉儿整颗心揪疼的难受。
“不要急……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大大的汗珠治着石定磊的额头滴落,他完全不予理会,只见他聚精会神的替一个个病人把着脉,并忙着开药方子。
上官婉儿与贞儿也忙着替病人解释服药的方式,以及照顾一些早已昏迷不醒的病人。
看着这么多求助的病患,上官婉儿不禁自责,她自小为相思习读医书,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直至今日,她终于真正体悟何谓医者父母心。
眼看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小情小爱简直渺小的可鄙,对于石定磊将她遗忘一事,心底也释然了。
五定磊抬起头来,就看到管小莞虽然一脸的汗,但“他”的神情却是悲怜而专注的,脸上更没有出现半丝不耐。
此刻“他”正细心地为一位呕了整身污血的小孩喂药,小孩吞食不易,喂了几口总又吐了出来,于是“他”便用小汤匙一勺一勺耐心地慢慢喂食着,那个画面使上官婉儿整个人散发着眩人的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