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不愧为经验老到的杀手,论起杀人的技俩谁也比不过,眯起的双目丝毫不为眼前的银光所迷惑,手中两柄短剑一架,双腿猝然从奇异的角度倒袭而出,足尖犹带着利刃。
没料到血影的身躯竟能这样柔软,残雪右手一扯腰间织带,却不是阻止这双攻势凌厉的腿刃,而是直接卷向血影的脖子,同时左手力道一松,银瀑就软软地顺着相架的短剑缝中流下。
在利刃透进残雪的右大腿时,血影还来不及翻搅扩大伤口,织带就已卷住了自己的脖子,逼不得已他只能左手回剑割断带子,同时也在冷笑中将右手的短剑准确地送入残雪的左胸。
正当血影得意地感到利刃破胸割肉的快感时,一股从胸口传来的剧痛却让他的手脚在瞬间失去了力道,笑容也诡异地僵在脸上。
不能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看着痛楚的来源……那截原本软摊于地的银瀑此刻竟然已从他的小腹透入噬上了他的心房。
“……怎……么会……”哑声问着,血影双手无力地按上小腹不断血流不止的伤口,抬头想看清这要他命的人,却在瞥清残雪的面容时发现更令人不能置信的事, “……是你……为什么……你会还……活着……”
原以为血影曾见过自己,是惊讶于自己竟是碧落斋的初晴,最后那句却让残雪张大了眼,什么叫作为什么他还活着?在他眼里的自己早该死了吗?难道是……
“……原来……是……这么个因果……可恨……他竟骗了……我们……咳咳……我死了……他们……会……再找……上……你……”虚弱地吐出最后的言语,血影突然奋力拔出了嵌入身躯的银瀑,随着狂喷而出的鲜血,所有能解残雪疑惑的答案都被淹没在血里。
愣愣地看着血泊中已无气息的血影,残雪却感到困惑不已,他死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年的事他有参与?黄泉有参与?那代表……不,不该是这样,不可能会是这样……
收回纷扰的神智,残雪伸手拔掉胸前的短剑,鲜血飞溅,只差二分就入了心,就这点差异没让他陪血影一块上路,落寞地扯动唇角笑了,残雪心想着下次是不是还可以再玩凶一点,一分就足以继续苟延残喘了不是……
伸手入怀取出纸做的莲灯,照例残雪让它饱饮自己的鲜血,放落纸灯时却发现一个人影自林中缓步走出,背着光,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这并不影响他把袖中流虹又握紧的举动。
“我说过我的手脚很快,尤其在你杀人的时候,只是既然你杀的是榜上有名的血影,我想我没理由阻止你,反倒该替全城百姓谢谢你才对,你说呢?”
沉稳的语声,揶揄的口吻,残雪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这无赖厚颜的家伙是他最不愿遇见的,偏又老跟他牵扯不清。
完全视若无睹地转过身去,残雪连经过这烦人的家伙身边都不想,提气就向结了冰的湖泊掠去,想由这不大的湖面上借径离开。
“喂,你……”
略显著急的喊叫声从身后传来,还来不及选择听或不听,残雪在湖面飞掠的身影就倏地沉落,伴随而来的喀喀的冰层破碎声。
当刺骨寒冷的湖水浸透了身躯时,残雪只能咒骂着自己,他竟忘了腿上的伤影响到他的提气纵身的能力,足下的力道稍微重了些,而湖面轻薄的冰层却禁不起这多加一点的重量。
屏着气,虽然爬上岸后铁定会被祁沧骥耻笑,残雪却还不想变作冰棒沉在湖底,而当他想纵身窜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飘离了顶上的洞口,无奈地只得另行破冰而出,念头才动,他就知道又再次错估了自己的能耐,因为四肢也是麻木得一点知觉都没有。
在这池黑漆冻寒的湖水里,残雪最后的念头竟是觉得好笑,等他到了那个世界,该怎么跟晴晴解释他是失足死在冬天的湖里……呵……晴晴一定会笑痛肚皮的,他是她最最钦佩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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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发现,我好像已经救你很多次了?”
戏谑的语声依旧,不同的是残雪此刻却是倚着岩壁冻得直打颤,就在他以为要葬身湖底时,祁沧骥又多事地破冰将他拉出。
“你……还敢说……”残雪简直气得牙痒痒,语声却弱得仿佛耳语,自从碰上祁沧骥后没件好事也就算了,倒霉的事却越来越多,先是大意落崖,再来又是乌龙散功,这回竟白痴到会掉入结冰的深潭!残雪从不怀疑自己命早该绝,可是却从没想过会是被这家伙害到死……
“过来,都是你害我也跟着一身湿,你得负责让我暖和起来!”
还搞不清祁沧骥是什么意思,残雪一个踉跄就被扯倒,面上传来的却不是碰触硬地的刺痛,感觉反到像倒在个垫子上,问题是哪来的软垫?或许是他的感觉已经麻木得错乱了。
“喂,你这一身冰,要怎么暖我?”抱怨的语声自头上极近处传来,残雪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祁沧骥身上,扎手扎脚地想要起身,四肢却近乎没知觉地难以掌控。
“让……我……起来。”想要冷斥祁沧骥,声音却颤抖的一点力量也没有,残雪恼得直想把自己的下巴揍上一拳好停止这该死的冷颤。
懊恼间,朦胧的好像看到祁沧骥的双手舞动着不知在忙些什么,直到“嘶”的一声入耳才让残雪明白,却又是让他睁大了眼,“……你……又撕我……的衣服?”
“当然,难不成撕我的?”依旧埋怨的语调,却有股压抑不了的笑意,“是扎你的伤口当然用你的衣裳,我还没好心到捐出我的衣服。”
“……多事……”勉强还算是个合理的解释,残雪没忘记上回祁沧骥见着他满身伤疤时那炽灼的目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让他很不愿在祁沧骥面前褪去衣衫。
其实午夜时分天黑得很,应该什么也看不清,再说他又不是女的,难不成露了手臂胸脯的就要以身相许,以身相许?那恐怕会有人要痛哭流涕了……胡思乱想着,残雪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喂,你不是冷得发昏了吧?”停了停手边包扎的动作,祁沧骥不懂这小子怎地又莫名其妙地发笑,上回也是,明明前一刻不是冷得像块冰就是燎着满天怒火,却偏在下一刻又变成前俯后仰地笑不可遏。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低首看着怀中时冷时热,时怒时笑的残雪,祁沧骥简直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有着孩子般不定心性的家伙怎么会有办法当杀手?竟还能名满天下?老天怎会没下红雨呢……
“要……你管……呵呵……咳……”突如其来天马行空的想法让残雪失控地笑不停,连带的也让他更是气喘吁吁地呛咳着。
“拜托,克制点行不行?”大手自然地轻拍着因呛咳而剧烈起伏的背脊,祁沧骥眼中露出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神色。“别没被冻死,反而是笑死,太难看了!”
索性将整张脸埋进前方的温暖抑制着,好一阵子残雪才平复带咳的笑意,随着身躯逐渐温暖,睡意却也跟着升起……好困,又是变成这样,看样子这姓祁的不但是他的煞星还兼做周公的生意……闭上眼,残雪任由意识飘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