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再次蔓延了视野,看在残雪眼里却是叫他胸口一阵紧窒,竟是心疼得难以自已……挣扎的气力早已消失无踪,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臂上泉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衫,看着它染上自己这颗冷血无情的心。
“气消了?”悄声探问着,祁沧骥暗自喘了口大气,脸上又挂回了久违的笑意……
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每次这小子一发飙倒霉的总是自己的皮肉,真不知道这条命还够他用上几回,唉,看样子小时候娘找的算命师该改行了,说什么长命百岁……从认识这小子之后,还有可能吗?
“……为……什么不躲?”耳语般的细微声音自灰白的唇间溢出,残雪近乎虚脱地枕倚在祁沧骥宽阔的肩头上,神色木然地望着不知何时降下暮色的穹苍,原本握匕的右手则是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被掏空了所有。
“放开手吗?我永远做不到……”垂下手将残雪冰凉的指尖握在手心暖着,祁沧骥轻轻地将背对他残雪半转过身,在他失神的双眸上温柔地落下一吻。
“小雪儿,记得,不管什么事都别再把我排除在外,不论生死、不论祸福,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再错过。”温润的双唇点过颊畔,抚过额心,最后又柔柔地落在失色的唇瓣上,每每都是说不尽的珍惜呵护。
“……你……”理不清的情绪在心口澎湃激荡,残雪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难受的紧闷,就像似有某样的东西即将自体内迸出,而这回他感到再也无力阻止。
“知道吗?我好怕……刚刚在你的眼中我看不到半点有我存在的空间,我好怕到头来这双手还是抓不住你。”紧紧抱着残雪,祁沧骥低下头埋首在他颈窝间,自发丝间传出的闷沉语声有着藏不住的慌乱。
“答应我……别让我这么不安,别让我再这么害怕会有失去你的一天。”
“……”茫然地任祁沧骥抱着,眼角竟莫名地逐渐变得湿润,即使残雪很努力眨着眼想撇去这层模糊,想散去眼底不断泛出的雾气,却终只能徒劳无功地任水气聚集,任它顺着眼睫颗颗淌落……
为什么?泪水滑过面庞的感觉竟是暖烘烘的,他不记得流泪会是这样的感觉……残雪又是用力地眨了眨眼,想止住这令他失措的温暖水液,奈何这双眼却像是溃了堤的河渠,将多年的蓄积一次尽倾,怎么也关不住。
“小雪儿?”不期然听到若有似无的抽噎声,祁沧骥惊讶的想松开手抬头好看个清楚,却反被残雪举臂牢牢抱住。
“不准看……肩膀借我用……就答应你。”紧闭着眼,残雪只能纵许自己任那久违的泪水泛滥的彻底。
“好,我不看。”了然地低语着,祁沧骥收拢着双臂让残雪更贴近自己,心底的一隅有着如释重负般的轻扬……能懂得流泪就表示那藏在心底的伤口开始愈合了,也许痊愈需要段很长的岁月,但或许,终有天能听着他笑谈往事,不再有伤痛。
“……我很可怕对不对?”像是过了数个时辰般的漫长,一声浓浊沙哑的语声低低响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又怕问又想问的困窘语调。
“我想想……”故意停顿了会儿,直到感觉臂弯里的身躯开始紧绷,祁沧骥才笑着拍了拍残雪的背脊安抚着,“你现在才问我这点是不是已经太晚了些,区区在下早已是泥足深陷,就算你是夜叉我也会当成天仙的。”
“祁沧骥!”残雪猛然抬起头瞪着祁沧骥,等发现自己的狼狈模样已落在对方眼里时,已是来不及遮掩,慌乱中伸手就想往脸上抹,却被一只大掌握阻。
“够精彩的了,别再往上添妆了。”低徐地笑着,祁沧骥随手撕下襟前被残雪泪水浸湿的一角轻柔地拭净他掌上的血色。
“心情好点了吗?再下去我的衣裳就不够你用了,不会是要把我整个人浸在你的眼泪里出气吧?”贴近脸轻轻摩娑着残雪些许泛红的鼻头,祁沧骥宠溺地望着那双如雨过天晴后灿灿夜星的黑瞳,不舍地吮去残挂在他面上的泪珠。
“……谢谢。”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感谢,残雪将自己填进这具温暖的怀抱里,坦然承认自己对这男人的眷恋。
不想再费心维持那可笑的谎言,即使那曾是生存唯一的凭依,但如今他不再需要这层伪装的假象。合上眼,残留在眼底的仍是那熟悉的温煦笑颜,第一次残雪任唇角放松扬起,带着笑意入梦……
第十八章 离弃
你的坚持 我无法懂 你的执著 我难明了
自始 就是我的错 才让你选择离弃 已一无所有的我
***
西风飒飒,片片枫红带着点点秋意染满了枝头,替这因深秋而显得清寂的庄园增添了几许暖意,虽然不复姹紫焉红的盎然生机,却也别是另一番风情,同样地叫人赞叹造物主的神奇。
不怕被人认出似的,残雪依旧不改一身宽大的淡青色衫袍打扮,唯一不同的是漆黑的长发难得整齐地高高竖起,粉琢似的面庞像是映照着满林红枫染着淡淡瑰色,虽然依旧冷峻得让人难以亲近,却也难减那令人目眩的迷人风采。
返回京城已有十余日,在祁沧骥的坚持下,残雪又住进了七王爷府,理由是祁沧骥认为不管阎罗真实的身份地位为何,都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地在王爷府里妄为,而他要的就是挣这点时间查清楚黄泉与朝廷的关系。
当然残雪眼前会有这闲情逸致在这赏枫看林也是拜祁沧骥的坚持所赐,说什么如今他的处境是四面楚歌,不论官府或黄泉对他都是欲杀之而后快,又说什么他若是出了差错可能会影响与那达的和议,反正千般万种理由就是要他乖乖地待在府里好好养伤。
“该死的家伙!害我无聊死了。”无视于满林的美景,残雪倚着树头低咒着在外逍遥的人儿,都是那可恶的家伙扮什么可怜样,害他昏了头才会答应这闷死人的要求,几天的太平粮吃下来实在已经超过他能容忍的底限,搞得浑身都不对劲,再不找点事做,他真会怀疑自己已成了蜘蛛结网的对象。
“……雪哥哥。”稚嫩的童音伴随着笨重的脚步声传来,叫残雪原本攒起的眉头为之一松,就看着一个绑着两股辫子的可爱女娃正一蹦一跳地向他奔来,身形微晃,残雪已是将绊着树根快跌倒的她一把抱起。
“跑这么快干么,昨天摔的还不够痛?”轻拧着女娃苹果般红润的脸庞,残雪故作恶声训着,眉宇间是难得平和的神色。
“痛是痛啊,可是小妤看到雪哥哥高兴嘛!”噘起红嘟嘟的嫩唇在残雪颊上大大地香了一吻,女娃一点也不怕残雪放沉的语声,精灵的她早知道这位看来冷冰冰的雪哥哥其实比那位老挂着笑的祁哥哥还宠她呢。
“你唷,迟早有天会摔扁你的俏鼻鼻。”再次轻拧着女娃丰润的脸颊,残雪只能摇着头对女娃娇憨的举动投降。
“小妤会小心的……雪哥哥,你的手还会不会痛痛?”黑白分明的大眼带着希冀的目光瞅着残雪,白嫩的小手煞有介事地放在残雪仍带着些许热意的额头上,“陈嬷嬷说今儿个有市集呢,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啊,我忘了祁哥哥说过不许的。”像是想起了祁沧骥的禁令,扬笑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写满了失望的神色,灵动的眼珠子却是不相称地偷瞄着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