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微扬,睫羽轻敛,再次交手的心境却大是不同,封擎云也没料到与她动手之际自己除了思招变招外,竟是轻松到还有空转其他无关生死的闲念头。
俯身将人甩出,复再扯回抱拥著扬腿侧翻,左臂横举挡下袭上腹胁的一记,右臂则适时松了力道任臂中人往下坠跌,恰巧躲过另搧如铁红袖,再足尖一点屈膝一挺人又溜回右臂。
然而这些宛如杂耍般精采的精妙技击都仅在几次眨眼间完成,外人能看到的大都只有两抹杂色身影若隐若现地在滚滚红云里翻腾。
「老大怎么还不把那个臭红毛丢出来?」焦急地守在旁准备接应,无奈却是左等右等还等不到预期中的大包袱,郝崭扬忍不住心焦地抱怨了起来,要知道带了个不会武的普通人与敌交手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尤其当两人武艺间的差距并非悬殊时。
其实想问这问题的不只郝崭扬而已,还有那个被抛上扔下甩左扯右的可怜人,单是这几趟折腾下来,莫磊实在是连丝开口的气力都没有,没乱七八糟吐的难看已算是很给面子了。
臭小鬼……把他当球玩啊?不都说了送佛送上西……哪有人救人这样……救一半的……死小鬼……
「可能有困难。」回答了旁人的问语却回答不了自己的,古天溟不解地微拢起双眉。
两人交手之初并非没有过机会,然而云弟却不知被什么闪了心神,以致於动作迟缓了些错失良机,现在想把人毫发无伤地送出可就不容易了……正思索著是否该插手时,左侧忽地光影一晃,就见自家爹亲已是迅如流星般扑进了漫天红影里。
就说嘛,怎么忘了爹才是最有资格出手的人?看来自己还是乖乖盯著那位『沧浪客』就好……漆眸里煦暖的笑意如星耀闪夺目,片刻後却是渐渐驻凝了抹深彩,古天溟悄悄偏首望向另一端的至亲,素净的容颜一如以往,叫人看不出半点波澜。
「娘……」犹疑半晌,古天溟终还是忍不住启口轻唤了声。
「怎么,担心娘?」收回专神注视的目光,诸葛茹扬唇笑了笑,拉过古天溟的手轻拍著示意。
「好孩子,娘不要紧,这些事你爹从没瞒过我,初识他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他跟极乐谷小公主的那段过往,至於那孩子的事……是场意外,你爹他并没有对不起我。」
「那么,您对云弟……」
「傻孩子,就当娘的心眼儿这么小吗?」故意不高兴斜睨了眼,诸葛茹复又笑开了颜,「你爹的孩子,你的兄弟,娘还能计较些什么,没听过爱屋及乌嘛,更何况连你都表认同……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吧。」
「这二十年他怕是吃了不少苦……别说你爹了,就连我都有些後悔你爹当年的决定,不管是基於补偿还是单纯只因为这孩子的好,娘想疼他都来不及了你还穷担心个什么劲儿?」
「娘……谢谢,您真好。」撒娇似地伸臂搂了搂诸葛茹,有这样豁达的娘亲,古天溟是由衷地感到开心与骄傲。
「少来这套,娘儿俩还说谢?只要如你意就什么都好对吧。」宠溺地瞅了眼自己的儿子,诸葛茹笑叹著摇了摇头,看来那位北水霸主似乎很得儿子的欢心呢,令她也不由地开始感到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能在仅数面之缘的时间里就把溟儿的心收的伏伏贴贴地一面倒?想想既没生也没养地,就这么白捡了一个好儿子……呵……说来似乎还是他们古家赚了呢。
就在两人简语数句的交谈间,另头的打斗已有了变化,冉冉红云渐渐离散露出了空隙,然而周遭的肃杀之气却丝毫未减,依旧凌厉地叫人却步。
「走!」
一声清啸伴著嘶嘶怪声破空响起,交缠的人影倏分,又是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不同的是这回的组合有些奇怪,一个红发怪人竟被古閺澐架在肩上扛著,而另外两个则一样白了张脸,胸口急剧起伏地互瞪著对方。
「你好啊,封擎云!」再次使出『指禁煞』,对曾走火入魔而失掉半身功力的封若樱而言已显得有些勉强,谁知道竟又同样被封擎云拦截而徒劳无功,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她绝对会把眼前这该死的千刀万刮碎割凌迟。
「我说过……青邑门你动不了的。」唇泽尽失,额上发际更是沁出了冷汗涔涔,左胁下更隐隐染著抹暗褐,然而虽然体态上是如此狼狈,封擎云面上仍泰然自若地平静如初,心里头也没有一丝慌惶不安,有的只是後悔穿了件淡色衫子出门。
这下可惨了,别说血腥味瞒不过莫磊的鼻子,光是这变色的衫彩大概就已经先帮他跟床板挂了号……下意识夹紧了左臂遮掩,只期盼那颗石头被甩的头昏眼花之际知觉迟钝点,否则他真不敢想像躺上一年後自己会锈成什么样子,不会发霉长菇吧。
「……别再坚持那些无意义的恨与怨了好吗?娘,二十年的岁月有多漫长,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你自己?就算真能毁了古家亡了青邑你又何尝能够快乐?你要的,难道真只是毁灭?」
极尽诚挚的语声娓娓劝诉著,明知即使说破了嘴皮这些话只怕也入不了她的耳,但封擎云就是无法就这么撒手不管眼睁睁地看她为这难明的爱憎迷失癫狂,聪颖若她,怎会不明白仇焰焚毁的也将包括她自己,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呢……
「给我闭嘴!你懂什么?自以为是什么?!问我要的?呵……我要的……」莲足步步进逼,俏美的明眸却是幽怨地瞥向另一隅的负情人,「云郎最明白了不是吗?可那又如何?他肯给吗?我要的起吗?」
「既然得不到,那就该彻底消灭毁掉……我封若樱要不起的东西,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每一问语每一答句,是剖心的诉情也是绝决的断念,精致的丽颜依旧笑的美艳,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玉石俱焚的激烈性格,怎不令人害怕!
多么熟悉,这如泣的怨语,曾经,自己也这样扯心地痛过……封擎云不禁有些恍惚地偏首闭了闭眼……
她要的……我要的……都只是份人世间寻常的温情暖意,可惜……全错了对象,他们都选了一个……给不起的人……
『为什么非要向一个无法对你付出的人索取你要的情爱温暖?』
蓦然,一个鲜明的画面跃入脑里,驱尽了所有不胜唏嘘的感慨迷惘。
『何苦执著在得不到的东西上?期盼、失望然後伤心,一而再地重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日子还是你在过啊,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开开心心的过呢?』
何苦执著……何苦执著……是莫磊的这句话拉自己跳出了二十年的执著泥沼,遗憾的是同样的话语却无法敲醒另个人的疑情迷梦。
回头抬眼想再说些什么,封擎云却叫眼前所见的景象大感惊愕,一时愣睁睁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
「娘……?」
「我说不准……」凤目横扫,才想提气喝斥这每每提醒自己可笑过往的称谓,却突然发现丹田竟虚如软棉般无力,封若樱迷惑地试著运行内息……没有!全身经脉里居然没有一丝的劲力可使?是再次走火入魔了吗?可又不像……这感觉倒比较像是……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