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那熟悉的眉宇唇角间她找不著半点故人相见的和悦,更别提过往曾有的丝毫宠溺,除了明白彰显的怒气外还有的……居然是更多无声的指责。
「呵……」
笑声渐渐溢出了樱唇,衬染著玫瑰般的红唇更显艳泽,却不知为何地叫人看了心生叹息,只因就像道痕裂碎了精致如瓷般完美的丽颜,不添美反增遗憾。
该说什么呢?对一个眼里再没有自己身影的旧日恋人,别来无恙吗?
这眉,这眼,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枉思断肠虚渡青春的原因吗?就为了一对不再因她而软化的眉,一双不再因她而温柔的眼?实在太好笑了不是……封若樱不可遏止地笑的双肩微耸,伴著一点晶莹在眼角隐隐闪烁。
「封……」
「喊我这么热切做什么呢?云郎,是怪妾身这么久没来向你问候请安吗?」不想再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如此陌生地唤喊,封若樱启唇打断古閺澐的话语,尽管心再冷再恨,面上依旧媚眼如丝流波莹莹地满是诱人风情。
「……」久违的亲匿称谓让古閺澐不能自己地将面前的娉婷身影与过往记忆重叠,依稀又是花好月圆两情缱绻。
「不说话呢,果是在责怪妾身呀,但云郎可知虽不见面,这些年妾身对云郎你可没有一日忘却,兹兹念想著全是该怎么回报你对妾身的『好』。」
轻柔的语声依旧,然而那个语意难明的好字却让古閺澐悚然回过心神,双唇微张,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才的冲动已然消退了许多,继起的理智让他想不出能说什么。
怪她苛虐了孩子?以什么立场呢?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己又何曾尽到半点为人父的责任,尽管孩子的来到对自己而言实是场设计,但能因此撇的一乾二净说毫不相干吗?
若要说无辜,孩子比他更是无辜吧……
凄惶、歉疚蓦然涌满了胸怀,手心却是被覆握著一暖,古閺澐有些茫然地偏头望去,就见一直静默在旁的诸葛茹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与他并肩,而另头古天溟也昂藏立於自己身後彷若无言的支持。
「呵……看来这些年你一家子可过的真不错,很幸福是吗?」妒红了双眼,封若樱却用笑掩饰著,她决不要让旁人觉得她是被抛弃舍下,是可怜没人要的,因他所失去的……今天全会讨回!
「擎云过来吧,跟他们离的这么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也是人家古氏大家的一份子呢,还是站过来点省得误会。」
话,一定要说的如此伤人吗?垂睫敛去眼底的涩意,封擎云唇弧微扬淡淡地笑了……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呢,她大概已是气到忘了禁忌吧。
「对了云郎,擎云这名是妾身做主取的,妾身一个女人家书读得少,这名字可是想了好久觉得涵义深远才决定的,说给云郎听听看看是否也合你的意?擎云,擒澐,只不过我不是想擒天上浮云,而是想把水里的另朵澐拖上岸来,瞧他离了水还能使什么威风。」
一席话,两样情,封若樱自是盈盈笑的得意,只因为她很高兴看到两张相像的脸容都渐渐变了颜色,一青一白地很能满足她这颗为报复而律动的心。
哈~不过是个名字也能这样扯?果真疯,没冤枉她……翻了翻白眼,在旁看这对老字号的旧情人眉来眼去看到快睡著的莫磊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
真要这么玩,那老女人叫啥若樱的不就是落英了?岂不是要秃光了枝头才作数……嗯,这主意好像不错,眼珠子一转,莫磊不禁为自己这突来的灵感精神一振,只不过这主意得想个法子摸近老女人身边才可行。
「过来!」蓦然一声怒斥,片刻前还婉约动人的音色霎时冷硬如坚铁,明显带著怒色的凤目紧瞅著那抹两脚像似黏上了地分毫未移的水色人影,「该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吧,封大帮主或……封堂主。」
「错,错错错……错的太离谱啦,小鬼脑袋正常的很,哪点疯了?」再不出来,这出弃妇复仇外加虐母训子的戏码真不知要演到哪一年去,难看不打紧,难听也无所谓,就是太委屈自己了,揪的闷哪!
真心扬唇笑的畅意,在一具温暖的躯体叠覆上後背时,封擎云全然放松了自己,甚至有些赖皮地将整个身子往後仰去,将重量全交倚在那暖呼呼的热源上。
「不是说好话坏话都不讲了,叫我自己看著办?你这算食言而肥喔,不怕被莫老前辈笑?」压低嗓子轻语著,长睫密掩的黑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愉。
就在猜这石头不可能忍得住不说话的,虽然那张嘴里吐出的话语仍是皮的叫人牙咬拳痒,然而无法否认地,此时听在自己耳里却宛如天籁般悦耳,叫他霎时忘却了所有。
「谁知道你这笨小鬼这么差劲,出场还没半刻就毁了半边脸加一张嘴,再让你这么毁容下去那还得了?我可不想抱个丑八怪在怀里,免得以後同床共枕的每一天都是被吓醒的。」
抬手抚上那红肿的面庞,莫磊没好气地伸指戳了两下,复又入怀掏出冷膏旁若无人般替那片不自然的嫣红上起了药,就连破损的唇角也没放过,一样爱怜地以指轻抚摩娑。
「封擎云!」凤目陡睁,辐射出噬人的凌厉杀气,红袖中的纤美十指已是成拳攒的死紧,为的却不是那番吊啷当的风凉话。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这样忽视她的存在,尤其是出自己腹的他!那双眼不是总带著企盼带著渴求追著她的身影吗?二十年来不都如此?现在她的人就在他面前,他的目光怎么可以当她不存在地轻易挪开?!
所有的冰冷自恃全被滔天怒火烧融殆尽,封若樱贝齿紧咬怒目狠瞪著,狰狞的模样怕是比狱府夜叉更胜一筹……眼前的这一张脸,怎么可以满溢著宁和幸福的神采?应该要惶恐不安,该是要凄楚难当才对,怎么可以只留她一个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怎么可以!
他是她的,决不许抛下她独尝幸福的滋味!
「老女人你记性真差呀,都说了小鬼没疯嘛,你可以叫他赵擎云、钱擎云、孙擎云、李擎云……呃,百家姓再来呢……算了,就叫莫擎云好了,要不然跟著古狐狸姓也不错,反正不会是跟你同样冠个疯字就是啦,嗤,都被赵钱孙李搅晕了头,明知道你疯了我还跟你罗唆这么多,真浪费口水。」
是这个人!都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抢走了那个陪她忧陪她痛的人……被篇长串大话激醒了迷离的心神,封若樱缓缓偏首,灼亮的凤目对上了另双同样晶莹的大眼,漆瞳里的怒火瞬时高涨。
「小鬼……」这老妖婆看人的模样怎么好像想把他拆了当配酒菜下肚呀?他看来很好吃吗?莫磊缩了缩脖,浑身的寒毛早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根根直竖,才想低头招呼怀里的人儿留点心,就发现一抹红已是满占视野,而另记的惊雷也同时在耳畔炸散开来。
「老大!」
这石头嘴果然是张催命符啊……认命地揽著人旋身避击,心里早有准备的封擎云躲的并不慌乱,本来就是预料中事不是吗?只不过……这回好像又破纪录了,还不到十句吧,就算把後头那段火上加油的也算上,总共也不过就几个呼吸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