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处吗……默然无语,赫连魑魅却是顺着肩上那只手的力道降下身躯,重新趴伏在枕席上,然而双眉间仍是若有所思地拧锁不展。
将心比心,他是很能体会血胧的坚持,只是……伤在大腿上,薄被下的自己又未着片缕,姑且不论男女之防或是自己介意与否,她难道就完全没任何顾虑吗?戎剩又是怎么想的,怎会叫自己的女人这般贴身服侍另个男人?
而且……暗咬唇,长睫敛掩的瞳仁里有着丝淡微的赧然……虽然细节不复记忆,那晚男人留下的吻痕指印只怕在腿上也不少,依身子酸疼的程度两天的时间该还没法完全褪去吧!嗳昧的情事残痕,纵使自己不是十分介怀却也还没无谓到任人观看。
「公子,您若是碍于男女之别觉得不自在,就请闭上眼别当血胧是女子看,只当是个小厮或大夫在替您疗伤就好,至于其它的……血胧已不是第一次帮您上药了。」察言观色,血胧很快就明了床上蹙眉不展的人儿在顾忌些什么,淡笑暗喻着自己所知的同时,如凤长眸却是急快闪过抹难明的耀芒。
「……」那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乍听血胧的惊人之语,饶是赫连魑魅再静沉内敛也不免感到一愕,这算是王者的无心还是刻意想看他手足无措的窘态?这场游戏,布局的人还不嫌腻吗?
只可惜,自己的反应怕是难如他意……任薄被高掀,任腿肤上纤指徐抚,赫连魑魅没有拒绝也没听从血胧的建议把眼阖起,如今的情势摆明是肉在砧板只能任其所为,在没造成实质危害前,与其徒做无谓的挣扎还不如养精蓄锐好早点取回自主的能力。
「公子,请您双腿稍微打开些,血胧好替您股间的伤处抹些药。」话,嗳昧的叫人想挖地钻洞,俏容上却仍是笑语晏然—点也不显别扭,甚至纤细的长指已拉着薄被想往上卷的更高些。
「……」倏然侧身半旋,即使少了内劲赫连魑魅的动作依旧疾如电般扣住了那只太过逾矩的手腕,眉首轻蹙,神情肃然,像是极认真在烦恼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公子不必惊讶,血胧曾说过不是第一次帮您上药了,您伤在哪儿血胧自然清楚。」
卷俏的长睫状似无辜般摄扑了几下,亮丽动人的脸庞上更是绽了个炫美如花的灿笑,血胧极其运用着女人的天赋魅力,试图软化对手的戒心缓解僵局,即使听似诚恳的话词里半是谎语半是试探地没有一丝真挚。
谁叫主子对这男人的态度实在太不寻常了,不但连着两次史无前例地让他留宿在主子自己的寝房内,甚至谕令身为高阶护卫的自己充作婢女服侍?
而更叫人起疑的是——带回男人的那日,主子竟不假他人之手地亲自为他净身沐浴上药包扎,自己仅被准予从旁协助照料男人的腿伤。
不论基于职责还是基于心底的那一点儿私意,她都得摸清楚这个有着双野兽眼瞳与鬼同名的谜样男人,她从没见过……跟在剩王身边十余年看着人来人去冷暖兴衰,她从没见过他的目光在谁身上这般流连过。
「戎……剩王的意思?他让你做这些?」五指依旧紧抑,尽管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方才迅疾的动作在叫嚣着酸疼,赫连魑魅面上依旧冷静漠然,只有平静的语声里带了点困惑。
点点头,甜美的笑容里复又添了几许诱人的妩媚风采,就连对凝的目光也流转着风情万种,血胧另只柔荑缓缓贴覆上腕关处男人扣锁的指掌。
「血胧是主子最贴身的人,主子的娇客们自然也由血胧悉心打理,这些年来讨主子心欢的男女都有,血胧侍候惯了并不觉什么不便,倒是公子您……害躁吗?一回生二回熟,主子恩眷正盛,您早晚会习惯让血胧服侍的。」
闻言,两道英挺有形的浓眉拧得更紧了些,为的却不是这番把自己视做变宠的辱词蔑语,赫连魑魅再次抬眼打量着那张如画娇颜。
不管这女人是存心煽挑还是无意轻佻,是真的不敢违逆戎剩之言还是因为什么故意想令他难堪,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眼前的血胧让他直觉生出—种血胧不像血胧的荒谬感受,虽然之前的印象只是匆忙一瞥,难以定论她该是什么模样,但他没忘记戎剩曾说过:血字十卫血胧居首。
在魔石坡上,血鸢、血卫的身手与算谋他是见识过,血胧……如果真是众卫之首,眼前这话不经脑的轻浮表像十之八九即是刻意做给自己看的,然而却是想不透让她这般费心所为的目的究竟为何?戎剩的授意?如此曲折实在不像那男人做的事……
「公子,请放手好吗?主子交嘱的事情血胧可不敢疏怠。」再次抬出戎媵的旨意,迭覆在赫连魑魅掌背上的纤美长指已是渐缓增加着力道,就只差没露骨地直接擒拿扳离。
神色不动,肘撑在床面上的左手却已松拳并指,暗色遮覆的浅瞳里闪过一丝激彩……
真以为禁了他的内息就能态意把他当人偶摆布?
该是揭开眼前这道谜底的时候吗?这一来也好,省得他再东想西想地费心思量,阴谋诡计从来就不是他能懂得的玩意,更何况……慑人的眸彩瞬息骤敛:取而代之的是层黯然灰蒙。
荷姐走了,爷也离开了,千般万种顾虑……也就不被需要了……
管他鲁莽断行还是粗心大意,就算是轻举妄动了又如何,都无关紧要了不是吗?没有人需要他再这般束手缚脚地瞻前顾后……
早该戒了,这不再具任何意义的习惯。
念起身动,正当赫连魑魅准备放手一搏眼前所谓的血字卫首时,一声淡然却透着栗寒的语声自门外响起,恰如其时地打断了两人间一触即发的暗流,只见原本还执意杵在他身上的两只纤掌不但如触蛇蝎般地立即缩回,连人也同时迅疾翻离了床面。
一切的异变都仅只因为那抹自厅外不疾不徐走近的淡青人影。
「胧,我是叫你这般伺候的吗?」
「属下该死,属下逾矩,误以为您吩咐里包括替公子换药……」不胜惶恐地伏跪于地,俏颜上方才泰然自若的闲逸神采早被抹死白惧意所取代,连原本甜软腻人的嗓音也变得僵硬微颤。
「喔,这么说来倒是本王交代得不明不白让你难为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叩首于地一动也不敢动,血胧是真的由衷感到惊惶失措,即使在这男人身边已久甚至欢爱多次,但正因如此,她比旁人更了解主子邪佞寡情的那面。
她晓得戎剩对于她的擅自妄为会有所不快,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往他的游戏里都是默许着纵容着自己,而这次……十数年来也不曾听过他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过,疏远漠然的就像对个陌生人,怎能叫她不感到害怕,剩王的绝情狠酷远近皆知啊!
「起来吧!没怪你的意思。」偏腿坐上床沿,戎剩感兴趣地发现那双猫儿眼此刻变得一如常人般漆黑,至于床旁那抹瑟缩的耀眼红彩则始终没正眼瞥上一眼。
「去叫人盛碗粥来,我想我们的贵客该填点东西祭祭五脏庙了。」
「谢主子恩典,属下这就去。」如逢大赦般欣喜地叩膝谢恩,血胧丝毫不敢多做逗留地急忙转身退出房外,失去血色的娇靥在跨出门槛后浮起抹叫人悚然惊骇的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