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胸的狠蹴一击,把才半转回头的蒙面人背脊都踢凹了大块,骨碎喀卡声清晰可闻,偌大的身躯整个都被踹飞上了半空,冲口而出的鲜血和着些内腑碎肉全喷洒在掩面布巾上粘糊成一片,眼见是难以活命了。然而这条命的陨逝并非全然没索回点报偿,回旋的刀势虽然街没构着位,力道未使足,但也在那条害自己魂飞魄散的长腿上狠狠斜开了道半尺长的唇般裂口。
尽管火烧般灼烫后是片攒心的抽疼,却没能让赫连魑魅稍缓下动作,身形依旧矫捷如豹没有半分滞凝,只有双眉无意识地微微蹙拢了些。不陌生的热辣感并没什么不对,本来他就没打算能够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只是伤的……怎么又是这只脚?而且位置好象还与旧创重迭了,这下子移行换位间可有点……麻烦……
奇击得手的瞬间,赫连魑魅松了手上的劲道让枪杆回弹打直,藉力跃升的同时臂举枪出,枪尖撕割着大气响起阵雷鸣般的低啸,攻击的目标换做空中那个一开始交手的蒙面人。
早在刀势被磕偏时,负责空中攻击的蒙面人心底已是凛起了警讯,不料对手竟是出其不意地舍他改取正攻的同伴,虽然结果并非全然没有收获,但五人又去其一的战力损失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当然,身经百战的他并没因此慌了手脚,伙伴用命挪来的时间差正是解决掉这号棘手人物的最佳时机。只是当他提足功力,头下脚上以苍鹰搏兔之姿凌厉地直扑而下时,原以为十拿九稳的在握胜券却起了变化——上一刻还横展于前,满身尽是空门的人体,眨眼间竟换成了股啸声隐奏的锐劲相迎。
什么东西?尽管今晚月轮满映,但毕竟仍是墨泽深夜,每一交击又不过须臾,变化之繁复,几叫人目不暇给,到现在他还是无法辨明敌人的兵刃究竟是什么,眼前晃动的尽是团轮廓未明的乌玄。可恶!对招不满百,六人却已去其二,这个有着双兽眼的对手显然感知也一如只野兽般敏锐,设陷布局非但请不入瓮,奇招暗袭更是层出不穷,两条命不过换他一道伤,再这么下去……
暗咬牙,蒙面人痛下了个决定,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对方已挑上了自己,与其想着怎么避闪后还击,倒不如也不按牌理出一回牌,看能否反将一军夺回优势,即使要拿这条命换也得换的有价值,他至少要男人持刀的那只手一同陪葬!
力贯双臂,双刀舞如风旋,疾速加乘下,原本就不甚远的距离霎时更变得近如咫尺相隔,眨眼间再无回避的空间,两股气劲就这么谁也不让地在离地面丈许的半空正面相撞,进炸开来的冲击力道把另两名自左右掩上欲作接应的蒙面人都震得连退了三尺有余。
一时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月,别说人影了,就是伸手也难见五指,更何况尘扬土卷下两眼根本是连道缝也难张,饶是仅处在这团风暴边缘的蒙面人也只能戒备地屏息闭眼。说是戒备,其实两人的精神已不如片刻前紧绷,虽然现在仅能以耳替眼,但想来风暴中的人更是这般,静待尘埃落定的刹那决生定死,这是指假如适才那一击街不能重创那黑衣男子的话……而这可能性该微乎其微才是。
他们六人彼此的能耐有多少大家心里都有底,前两人说来实在死得冤枉,都是丧命在对手藏头缩尾的暗袭奇击下,这二次却是正大光明的硬碰硬,就不信那长着双兽瞳的男子还能讨什么便宜去,阖眸的蒙面人们如是想着。
哪知头脸上纷落的土块石粒未歇,方才耳畔隐现的风雷之声又起,惊得两名蒙面人不顾一切地强睁眼半眯,只见双目所及依旧是片浑沌未清的暗墨浊色,而唯一的线索……那擂得心腔子一怦一怦直跳的嗡鸣声却似四面八方都有,难以判别方位。
紧抓着手上的兵刃,尽管仍难视物,两名蒙面人却默契十足地起脚挪步,依着记忆中的方位向彼此所在慢慢靠拢,不能让人有个个击破的机会,这是两人脑海里共起的念头,不论对手此刻示威般的举动是真有其事还是虚张声势,怎么说二对一都比一对一来的有利。
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光景,然而在此时此刻每分光阴却都让人觉得如年漫长,好不容易,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彼此略为模糊的身影,就在两人本能地稍喘口气心神微散的那刹那,一团黑蒙幽影如鬼魅般倏然迎面扑近。
「啊!」凄厉的喊声骤然划破了静寂的夜空,超过负荷的惊恐早吓得两人忘了所有,更遑论有种痛彻心扉的巨疼自胸腹间急遽蔓延,转眼麻痹了所有知觉。
一阵凉风徐送,吹散了最后的那点扬尘,柔和的月华再次遍洒大地,零乱的碎石地上高姿跪踞着一抹黑影,双腕成叉互交于顶,而两手中倒握的半截缨枪也在掌缘处交成十字,枪身则是笔直地向上斜挑,一左一右各自没人在前方人体的心口正中。
三个人就这么一矮两高成品字怪异地僵着,差的只是站着的已没了人口气,而跪着的则是双肩微耸,胸口急遽起伏着。端地是漂亮俐落的一击毙命,但若看的仔细些,就会发现穿在左手枪上的蒙面人枪杆已透心而过,而右边这一个虽然位置也相同枪尖却未透背穿出,显然双枪出击的力道有所不同,借着月色,可以发现黑影右臂的袖泽明显湿濡了一大片,湿痕一路淌延下了腰胁。
紧闭着眼,赫连魑魅不住喘息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上踩不着实地,虚软地连收枪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胸腹间气血鼓噪着直冲口欲呕,该要漆黑的视野更是五花八门的颜色杂成了一片乱,而随着心跳阵阵发胀的脑袋却是空白一色,这一击,真的是拼尽全力了……
深深吸了口长气,总算恢复点精神的赫连魑魅徐徐睁开了眼,借力双臂勉强将疲累的身躯缓缓撑起,站稳后才顺势抽回嵌在敌尸上的双枪,只是这一动右臂上的湿泽便再也止不住地啪搭啪搭滴上了地。
闷哼了声,赫连魑魅并指连点了肩臂上的大穴止血,右手这一记挨的着实不轻,对方的行为就像是豁了命也要砍下这只手般疯狂,若非自己适时放手改以足踝踢蹴操控枪势,只怕这只手这会儿真难逃分家的噩运。
赫连魑魅失笑地勾起了唇棱……没记错的话,好象与爷在魔石坡上那一回遭殃的也是这只手……低首再瞄了瞄腿上的伤势,看来跟这片土地犯冲的只有这半边,这发现可以算是值得欣慰的好事吗!
突然间,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传来,赫连魑魅侧首听了会儿,从足音与人数判断,想来是那些被调离的卫士终于发现不对所以转回,也或许是暗处的敌人见机已失所以松了手,管他什么原因都好,这一夜算是安全了,只是这样吵吵闹闹的……不对……无措与慌乱骤然涌上了那双犹带着倦色的琥珀淡瞳,只见映在地上的照影肩头微晃后就再无抹完整的凝影,朦胧难辨的身形就如一缕轻烟般,疾朝后头巍峨的宫宇楼阁狂逸而去。
别说是最后那声叫喊了,而今这头都已然喧哗震天闹哄哄地有如鼎沸,宫里头怎可能还是毫无动静地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