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狗急不会跳墙,前几天才去探了探人家的巢,这下子不就还以颜色来了?戎甄或许真如他所言的慎思密谋,但她手下效力的那群就不见得个个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物。
一抹淡笑,轻扬上了赫连魑魅的唇边,只因老居下风的他总算逮着了戎剩难得错判的小辫子,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更别提眼下的麻烦还得他出手解决,但得意的兴采就是抑不住在心底蔓延。真想看看那男人吃鳖的神情,也许恼羞成怒下挥个手就帮自己解决了这些令他颜面尽失的倒霉家伙,只可惜……主角不在跟前,当不成看戏的只好将就点上戏了。
取枪分握左右,在第一抹鬼祟的人影伸手搭上门时,是点梁脊倾身斜掠,瘦实的身形霎时融入了幽幽暗色里,再清晰可辨时已是面对面迎上了那蒙面不速之客瞪如铜铃般的眼。
不妨想象一下,若在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戒备时,突然有张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即使那张脸一点也不难看,十足还像个人样,只是映着月色的脸盘看来有点白,只是没有表情外加嵌了一双没有温度的兽瞳,你的反应会是什么!
本能地,伸出手的蒙面家伙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放喉大叫,不论是因为以为见鬼的惊吓或是突然想起了该警告身后浑然未觉的同伴,然而训练有素的脑袋总算在关键时刻提醒他正在进行的勾当,所以他极尽克制地把那声惊天动地厉喊憋在嘴里,紧接着下个念头就是想把这个骇到自己也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先宰了再说。
只可惜,这转了一圈的思维虽然想来颇快,但在高手眼里却已慢得会出人命,所以他连紧握利器的五指劲道都还未使,一截影儿也没见的莫名玩意就已透喉穿了颈,这下子就算他忍不住想叫也叫不出声了。
直到最后一口气吐出前,这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蒙面人仍旧是惊魂未定地想不通——他遇到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趁其不备撂倒一个人后,赫连魑魅依旧枪起如风没有丝毫的停顿,速战速决一向是他对敌的原则,尤其当此刻他并不希望惊扰到里头已然安寝的人儿。奏捷的左枪并未抽臂收回,而是勾撑着敌人的躯体作为掩护,足旋微挪,赫连魑魅再次抽冷子袭向随后掩上的蒙面客,生死拼博又是以寡迎众,只要能予敌重创的机会他都不舍放过,摆谱叫阵那套从来就不在他原则里,何况……谁人会把影子跟光明正大四字连在一块摆!
然而比起前一个,来人显然沉着了许多,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不但没有乱了方寸而且还能及时偏身应变,仅让枪尖在肩上划了道长口。血味开始在鼻尖弥漫,赫连魑魅缓缓垂下了左臂,任身形自掩蔽的尸身后暴露而出,从余下五人迅疾成品状围上的情况,他就知道取巧的机会不再,而且也没必要再隐匿身形故弄什么玄虚。只因眼前的态势明摆着就是——管他是只身一人还是备有千军万马,这些人根本没打算就此放弃,所以形迹败露后不逃反进,就算是死士也没这般爽快俐落地提头送上吧?只怕是早打点好了一切,想来一时半刻内别期待会有援卫了。
戎剩说的没错。这些狗儿的确不跳墙,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打算把墙整面拆了垫在脚下踩。一股深深的遗憾漫涌心头,赫连魑魅发现自己现在竟是如此渴望地想看到那张魔魅的容颜,想看那不羁的眉、那邪佞的眼还有那老带笑讥讽的唇……
配上猪肝色后会是什么模样!
倒提着双枪贴臂缓步迎上面前的阵势,覆着层淡银的脸庞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淡漠,就仿佛四周炽烈冲天的杀气一点也没看在眼里,月夜下琥珀般晶亮的瞳眸流彩莹莹倍显妖异,骇人的气势竟迫得五人不由自主地随着进逼的人影节节退下了宫阶。
一进五退,进者看似无心,退者则谨慎非常,双方唯一契合的是步步都满溢着浓烈的杀机,一触即发的诡谲僵局直到移至宫前广场外,一片白石掺沙铺彻而成的造景空地后才被打破。
银白月光下,只见一抹黑玄傲然挺立,衣袂随风飘动,像朵乌云幻化在蒙蒙夜色中,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暗地里,赫连魑魅心底其实并不若他面上所表露出的平静,时已近满月,月华如霜白,加上他并没刻意隐藏这双宛若标记般的眼瞳,他相信这群不速之客都该知道他是谁,意即是他们也该知道半个多月前那场恶斗的结果。
而今这五人仍毫不退怯地站在这儿……除了表示这群人实非泛泛外,再就是彰显他们今夜势在必得的决心了,理解到这点后赫连魑魅不禁为之前那位倒霉的仁兄感到几许惋惜,那人不是功夫不是到家而是真被吓的冤枉。
贴枪于臂交于身后,赫连魑魅一反常态地没抢敌机先,主动掀起战局,若非身躯站的如枪笔直,若非仍不笑不语的一派静肃,无事人般的神态几乎让人以为他是站着赏起月来了。
等,这是赫连魑魅概略分析局势后决定采取的战法。
拖延虽不见得对自己有利,但对对方而言绝对是弊,夺位争权怎么都不会是件可以大声嚷嚷的功绩,尤其当戎月政绩不坏时,如果不是顾虑着难杜众人悠悠之口,大可不必一再采暗杀方式对付他。既然有所图谋的不是他,有所掣肘的也不是他,长夜漫漫,他又何必急着替阎王殿开门揽生意……
晶莹的猫儿眼里笑意隐现,赫连魑魅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所想的竟合上了那位祁将军的说法,若照爷的算,准骂自己浪费睡觉的时间。只是近墨者黑,连他这墨盘边缘的离着这么远都受影响,就不知浸在墨盘里的爷如今被染成了什么模样?
淡淡的思念霎时让那双如兽森冷的浅瞳少了几许凛冽,多了点属于人的温暖。这个有着双兽眼的黑衣男子……在笑!
默不作声地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即使黑衣男子唇未勾,眉未扬,但他们就是感觉得出一丝暖意冲淡了不少肃杀之气,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遑论他们根本没时间陪他耗下去。
骤起的攻击如银瓶进裂,滴水四射,上下倏分,左右围抄,正中更是攻势凌厉的直击,天罗地网般的布局唯一的缺口就是后方,五个人图的心思就是即使无法将人一击毙命,也要想办法让他带上几道红彩往后退避。
只要黑衣男子被逼的顺势后掠,他们就有把握以连绵的攻击耗尽他的气力,毕竟五个打一个,黑衣男子再怎么厉害体力总有极限,何况若是负伤流血,消耗的更快。
没时间思索更没习惯算计,只是一种莫名的本能让赫连魑魅刹那间做出的选择违背常理,不能退,这是脑海里唯一还说得出的具体想法,其它的就交由躯体去直觉反应。
前倾疾掠,交于身后的双枪随手左右并合,当面上感到锐利的劲气时,赫连魑魅倏地提气轻身,以长枪撑地整个人倒悬而起,避开正击的同时双腿也迎上漫天罩下的刀影。
抡足踢偏迎面的锋刀,赫连魑魅藉势反身旋回原位,只是双腿下扫的同时手上也使劲将枪身压成了弯弧,摆荡加速的结果就全展现在那个正击不中后止势,准备回劈的蒙面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