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幸凌展冀及时赶到,以一记有力的掌风将他打落。
蛮子这一摔也多给了言纤一些保护皇上的时间,几个空中劲步疾走,她凌空一翻趁着蛮干与凌展冀过招之际,在皇上跟前落地,也适时的为皇上挡住一掌。
“啊……”这蛮子所击出的致命一掌可不轻,一下就将言纤打落几尺之外,一头绾在发髻里的如瀑长发也同时披散开来。
“啊!这名捕快是个女人?”
一时之间,金銮殿里的一干人全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叫声,登时,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言纤!”
见言纤中了一掌,凌展冀无心去理会众人的错愕,一心挂念的全是她的伤。
蛮子眼见自殿外涌进来的御林军越来越多,与凌展冀的对招也毫无胜算,心知今天怕是无法完成任务了。
趁着众人惊愕之际,他丢下一颗烟幕弹,人就这么趁着一片慌乱之际逃脱了。
“快传令下去,让柳林军统领率五百名大军前去追捕那名大胆蛮贼。”皇上又急又气的下令道:“至于这名欺君罔上、害朕差点送命的‘女人’就给我关进天牢。”
可怜的言纤,还来不及等到这殿上迷 呛人的烟雾散去,就已经被人糊里糊涂的抓进了不见天日的天牢里。
第八章
“唉!”
靠坐在牢房的墙边,言纤已数不清这是五天来的第几次叹息了。
原本好好一个觐见皇上论功行赏的大好喜事,怎会演变成这个景况?
如今,那一肚子坏水的该死蛮子跑了,然而她这个该封官加爵的功臣却给一把揪进了黑不溜丢的天牢。
瞧瞧这里!
惨澹阴森的牢房比森罗殿还恐怖,潮湿难闻的气味充斥着这个不见天日的黑牢,每餐送来的饭菜连牢房里的老鼠都难以下咽。
就连她的牢友们,一个个安静得像是被饥饿过度的老鼠叼走了舌头,诡谲的气氛几乎将她逼疯。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眼见自己被关进这个鬼地方,言纤终于愤恨不平的跳起身,用力摇撼着冷硬的铁栏,朝空寂幽深的牢外嚷道。
三天前,她前脚才刚给抓进天牢来,凌展冀后脚就气急败坏的赶到天牢来,劈头狠骂了她一顿。
“你非得事事都想抢着出头、求表现吗?平时你行事不知谨慎、不分轻重也就罢了,这次在皇上面前你竟然暴露了身份,还捅下这么大楼子,如今看你怎么脱身?!”
犹记得凌展冀那张冷凝堪比冬雪的脸孔,仿佛一下冻结了牢房里仅存的稀薄空气。
言纤当然知道这一切全是她的莽撞坏了事,才会让皇上差点遭到蛮子刺杀,只是他那样指着她鼻子骂的狠劲让她实在下不了台,也着实难堪。
难道看在他俩是青梅竹马的份上,他就不能好生安慰她几句、替她想想办法,非得跟所有人一样,大加鞭鞑她的罪行不可吗?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被气坏的她,口不择言的吼着。
然而话才一出口,她马上就后悔了。
谁知他一声不吭,就这么黑着一张堪比天牢还阴森的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五天来,连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想着、想着,言纤忍不住扁起了嘴。
这凌展冀简直没有人性,亏他还是她青梅竹马的好邻居、好朋友,也亏她自小对他推心置腹,把他当成哥儿们一样……
“言纤!”
这声叫唤,让言纤几乎是立即就自地上弹跳了起来,惊喜交加的急忙飞奔到铁栏前。
“冀……冀哥哥?你终于来了!”
言纤几乎认不出那颤抖微弱的低喃,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看着牢房外那张熟悉的脸孔,多日来强忍的惊惧与不安化为一股热流,再也抑制不住的涌上眼底。
“我……我可以出去了吗?”言纤紧盯着那张半隐在黑暗中的俊朗脸孔,掩不住满心的激愤。
她就知道!她的冀哥哥一向嘴硬心软,绝不会丢下她不管的,瞧,他这不就带着皇上的特赦令来了吗?
只是,牢外的人伫立了良久始终不发一言,惟有紧纠的眉心泄露出他的凝重。
“你干嘛不说话?要放我出去不甘心是不是?没关系,想找我算帐,等我出去以后再说。”
言纤故作轻松的笑道,然而看着他沉重的神情,她的笑意却逐渐敛入僵硬的嘴角下。
一股化不开的凝重与沉默霎时紧罩住两人。
“皇上……不打算赦免我了是不是?”她颤着声音说着,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
事到如今,她还想骗谁啊?
她今天犯下的可不是摔破了碗、弄坏东西的小事,而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死罪啊!
凌展冀看着言纤那张早已失去往日生气的小脸,一句话竟哽在喉头始终出不了口。
她那苍白疲惫的脸庞,憔悴得让他揪心,一双该是傲气凌人的眸子只剩绝望,惟有自她长大后,就未曾见过的泪雾在她眼底飘忽的闪着。
“你太莽撞了,被打入天牢一点也不冤枉。”凌展冀口吐着责备,语气却毫无力量。
“我怎么会知道那蛮子有阴谋!我……”我只是丁心想出头啊!
言纤的头每随着多说一个字,头也越垂越低。
一想起几天前挥别她爹娘进京面见皇上的兴高采烈,与如今身陷囹圄的凄惨相比,一股隐忍多时的酸楚终于忍不住自鼻端蔓延开来。
当初要不是为了她爹的一句话,她也不会一心想学凌展冀当捕快,要是她不进府衙当捕快,今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说来说去,这一切全是为了她爹的一句话!
“我终究只是个女人,怎么也达不到爹一心的期盼啊。”
言纤孩子气的揉着泛起雾气的眼,哽咽着说道。
她相信,今天若是换成凌展冀身陷牢狱,绝不会像她一样如此仓皇、害怕。
就因为她只是个女人,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仍旧无法像个男人一样能独当一面、冷静果决,更遑论能像个男人一样抛头露面,任官士卒!
尤其当皇上看到她一头长发落下之际,脸上震怒的神情,她就知道她完了,这下皇上非将她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不可。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言纤抬头瞥了他一眼,隐埋在心底多年的话,再也无法遏止的倾没而出。
“我从来就不是我爹期盼想要的孩子!我的出生只是个意外与错误,我的存在更只是个累赘的包袱。”
“你……你怎会这么说?你该知道言伯有多疼爱你。”凌展冀被这番话给吓着了。
言纤噙着泪拼命摇头,哽咽的继续说道:
“当年才只有三岁的我,也同你一样是这么想的,只是那天夜里无意间听见我爹对我娘说的话以后,我才发觉自己实在大一厢情愿了。”
“言伯说了甚么?”言纤的泪让他隐隐纠起了眉头。
“犹记得那晚我爹对娘说:‘若老天赐给我们的是个男孩该有多好!’从那天开始,我便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个男孩,而不是我。虽然我好几次要求我娘再添个弟弟,可我娘却意外再也无法生育了。”言纤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说道:“每当我爹看着你时,脸上渴望与遗憾的表情,我就难过自己怎会这么没有用,没法让我爹开心;渐渐地,我开始明自己若不像男孩一样争气,就不配当言家的人,所以,我开始模仿你的一言一行,你有的,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设法要有,不管你做甚么事,我也非得参上一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