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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月还没有上中天的时候,慈政从帐篷出来。程璃俞劈头就问了一句。
“他这些天身子不经折腾,你不要碰他。”程璃俞的声音很冷。
“我就是搂着他,让他安心睡觉,否则按照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难免将来会疯掉。”慈政看看火堆旁还有程璃俞烤熟的野鸟,便拿来吃。
“你刚才是为了安慰他才说那些话?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师兄感兴趣了?”程璃俞盯着慈政的脸问慈政。
“我也不知道,开始闲着无聊,看他似乎表里不一觉得好玩儿,想知道他到底埋了什么在心底,怎么竟丧失了感情。没事儿的时候就逗弄他,想让他理清楚心绪,谁料,最后明白的竟然是自己的心思。”慈政苦笑起来。
“师兄他也许对你不是那种感情。”程璃俞也撕了条野鸟的腿,一边吃一边说:“小时候看他就那么觉得了。他心里有东西,可是都不会爆发出来,今天爆发出来,那事情是个引子,我自然以后会去解决。至于师兄心里,我觉得是缺少个可以让他活下去的原因。当初活下去是因为对自己的未来还有着盼望,他努力拉琴、读书,得到师父的赏识和别人的钦佩,这些都能让他感到自己活着是还好的。至少可以忘了那些往事。可是发生这事情以后,他难免不怀疑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用,还是一样的结局,让他生出自尽之心。”程璃俞看慈政僵住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
“给他验伤的时候,我发现他舌头有咬过的痕迹,他自己咬的。不过看你今天的一番话,他像是信了,也许是籍着你的那些话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吧。把他从那些回忆中救回来,让他恢复正常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我……”程璃俞低头,“就没有做到,我只是怕自己练武将来有什么事情连累他,所以和他很少交谈。也许慈政你有那种能力,师兄在你面前会有些小孩子的样子,虽然你言语中可能伤过他,可他似乎信任你。你救他吧,你救了他,我程璃俞天涯海角都欠你一命,日后你有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拒绝。”
“你口气大的很。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为何还郁郁寡欢?”慈政避开程璃俞的话,问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保护段隆,那么段隆的那些往事就真的过去了。”程璃俞笑笑,“可是我的往事还持续着。”说罢起身进帐篷休息去了,留慈政一个人在火堆旁发呆。
还持续,慈政仔细品味这句话,回想到段隆用身体换吃的,便大概猜到程璃俞的一身武功如何而来。好男色的江湖人多,可高手少,这样的功夫,想也不是白道上的。段隆想必也知道吧,知道后更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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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一直没有走大路,净挑着小路走,没有店家便露宿,慢慢悠悠也不着急。段隆头些天还是不怎么说话,慈政就一直很耐心地照顾他,如同段隆照顾自己的时候一般细心。时刻跟在他身边,骑马也把段隆搂在胸前,低声跟段隆说话,不停的说话,段隆偶尔会回应一两句。程璃俞看了这些也面无表情,慈政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只要段隆开口说话,程璃俞就会笑,微微抿嘴的那种笑。慈政见到程璃俞笑就不由更加搂紧了段隆。
这么走了两个月,才快到扬州。慈政扶段隆下马,程璃俞去店里打尖儿。程璃俞说先在这店里住上一宿,明天再赶路进城,估摸程家班早就到了这里,已唱了好多场。
段隆的情况逐渐好转,一路上看程璃俞和慈政笑骂,时常也插上几句。慈政看着段隆加入他们的谈话便和程璃俞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都松了一口气。
“璃俞,这些天都劳累你了。”段隆跟程璃俞说,他脸上又露出了从前的那种很温和的表情。
“你若不跟我客气我会更开心。”程璃俞回头,“怎么不见你和慈政客气?师兄你很偏心!”说罢呵呵笑着进店要房间去了。
“三个人,两间上房!”慈政拉着段隆的手,把马托付给小二,跟在程璃俞身后走到老板面前。
“好咧!两间上房~~”掌柜一躬腰,小二带着三个人上楼,不一会儿按照慈政的吩咐弄了一桌子酒菜在程璃俞的房间。
“竹叶蒸鸡、鱼香茄夹、蟹黄豆腐、马蹄桂鱼……”慈政一样一样给段隆夹菜,“这些特色菜扬州城里的意得楼做的不错,这小店照猫画虎,我们只将就吃个样子,等明天进了城去意得楼吃再做个比较。”慈政走遍大江南北,很多地方的名菜他都如数家珍。
“你好品味啊!”程璃俞玩味地给段隆倒酒,“师兄,菜不正宗,酒倒是正宗的,从城里运出来的‘琼花酿’。色泽柔和,味道淳厚,你不妨多喝两杯。”
“你们……”段隆沉默半晌,复又一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一直在想,拼命地想。先是觉得很多事情没有意义,后来觉得我是否把一些事情看得过重了。慈政这些天总陪着我说话,挑些宽慰的事情开导我。我后来便想,普天之下,家破人亡、颠泊流利的岂止我一个。我那么一味地消沉、顾影自怜又有什么用呢。”
程璃俞瞅瞅慈政心说你这些天看来使了不少力气啊,段隆的样子基本是有八九分的正常了。慈政得意地看程璃俞的表情,像是跟他说,我当然很厉害啦。
“璃俞,我还是那句话,我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段隆跟程璃俞说,“我在班子里面这些年累心,可师父、你对我确实很好。我有时候庸人自扰的厉害。”
“师兄,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是我救命的恩人,你教我读书识字,通晓天下学问。这个问题我们不要再谈,重要的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师兄,这就够了。”程璃俞端起酒杯,冲段隆举了下,一饮而尽。
“都过去了,不要再谈不开心的事情。”慈政也给程璃俞夹菜,“辛苦了,救了我一命,我还一直没有感谢你。此时也不比当初,我也算欠你一个人情。”
“都还了,我反而欠你的。”程璃俞笑笑,意有所指。慈政明白是那天程璃俞说他如果把段隆从神志崩溃的边缘救回来便欠他一个人情的问题。慈政咧咧嘴也笑起来:“现在还不能欠。”
“你们说什么没头没脑的?”段隆拍拍程璃俞的肩膀,跟他碰杯喝酒。
程璃俞琢磨慈政的话心里又一沉,慈政什么意思?还不能欠,就是说,段隆现在的精神其实还没有正常,还是处于危险的状况,可能只是让自己和慈政放心才装出来的?
“如果他的状况还是很危险的话你不妨行招儿险棋。”程璃俞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跟慈政说。慈政微微一怔,程璃俞知道慈政听到了。
“你是指?”慈政一边给段隆倒酒一边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回问。
“跟他做吧,我原以为他喜欢女人,不过,现在倒是觉得他喜欢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你。被人强迫和跟自己喜欢的人,那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老套了些,但是既然是老套的方式就说明都很好使。”程璃俞嘱咐道。
“你舍得?”慈政这次的话带些玩味。
“他是我师兄,他也只是我师兄。”程璃俞不给慈政猜测的空间。“师兄,来,看到你好了,我很高兴,我们多喝几杯如何?”段隆如程璃俞所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