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梦而已,又怎能、又怎能让别人来践踏。
迷雾中,再一次看向身边的男人。茶色的眸子晶璨如初,唇边的笑意带着熟悉的傲气,相同的脸、相同的眼。
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出现,为什么消失了却偏偏要他怀念……好多好多的问题,他只愿沉沉睡去。
扣在下颌的力道收紧,他吃痛,只能再次睁开眼睛。
戈图皱起眉,他不明白。那黑发青年单薄又脆弱,明明很怕痛地蜷起身体,却执拗地不肯妥协。他更不明白,映在自己茶色瞳仁里的居然不是对方雪白的肌体,而是那双黑玉眼眸。那眸子里,除了淡淡的苦涩,更有深深的破碎。
他的心突然烦躁起来。
沙穆意外死后,再没有任何压力,轻松地得到族长之位,又很顺利将几个碍眼的顶着长老之名妄想对他指手划脚的老头踢上退休之路,太过一帆风顺的日子,让他无趣,打着吹欠,他想起那个名字。只是想看看那个间接害死他弟弟的男子,只是想抢到弟弟最珍爱的情人,找了几个月,终于有了消息。对那个名字说不清的执念,让他亲自来到冰岛。
不想再理会心理莫名的烦躁,他抱起黑发青年,居然没有用扔的,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倒在床铺上。
他吻下。他把头别开。
他有些着恼,按住他的手,又胡乱地吻。
风予诺费力抽出被扣住的双手,抵住男人的肩头,推拒对方压下来的身体。
木板床被两人的动作带出“吱呀”声响,戈图的长发散开,顺势往一边滑去,露出左边的颈子。
呆呆地停了挣扎,抚向微褐肌肤上的浅浅牙印,风予诺手指发颤。
一阵迷茫,一阵惊慌。
沙穆最爱咬他的颈项,戏说上面涂了花香。有一次他也顽皮起来,狠狠回吻,结果下嘴太狠,那人一声惊叫,耳朵下面几厘米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痕迹,依然淡淡。
感到身下的人突然不再抵抗,戈图不解地从白晰的身子里抬首,一个微笑,看得他心里发毛。难道刚才下手太狠,把他打成脑震荡?
“沙穆!”风予诺一声欢叫,刚才的昏昏沉沉一扫而光,扑向那宽阔的胸膛。
“我不是沙穆!”投怀送抱固然不错,但他可不想当替代品。
“你是!”青年斩钉截铁,甜甜的笑。
“我、不、是——”看来刚才他下手的力道的确失控。
“沙穆,”他用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他。“你的脑子坏掉了。”
“是你的脑子坏掉了!”他开始后悔打他的脸,让他产生幻觉。
相对于戈图的咬牙切齿,风予诺则非常高兴。“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主动吻上男人的唇,下巴,一路到胸膛。修长光洁的脚滑腻腻地缠上男人的腰。
“你……”戈图倒抽一口冷气。刚才宁死不屈、守身如玉,现在却眼波婉转、姿态撩人。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事实上他早就想火山暴发外加岩奖喷涌了,拥住那紧贴上来的身体,两人纠缠在一起。
燃烧。
火烫的沸点在凌晨退去,留有余热的肌体在棉被下轻轻相触,风予诺把头枕在男人的臂上,满足地闭着双目。
戈图知道他没有睡着,指尖扫过腰侧的线条。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腰很细?”
“沙穆说过。”
“有没有说过你的皮肤很滑?”
“沙穆说过。”
“你是想惹我生气吗?”
“不敢。我只想用木头敲你的脑袋。”
醒来后,也许他会记起一切。
“再说一次,我不是沙穆。”男人的声音明显不悦。
“你是,我知道的。”他坚定地回答。
“风予诺!”侧过头,男人的目光狠狠地锁住他,掌力扣在他的腕上。
他不说话,只是用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水汽。
三秒钟后,男人败了。
戈图轻叹一声,放开他的手腕。算了,一定是自己的暴戾吓到他了,让他产生了幻想。既然他病了,他当然会大度地赦免他的无状。
风予诺也决定原谅他,原谅他刚才的暴力相向,因为他脑子坏了,他不记得他了。
各有所思,两人互相把对方看成小白痴兼神经错乱,暂时相安无事地睡去。
重新躺回男人的臂弯,风予诺忍不住微笑。星星很亮,他不知道星星的秘密,但他知道今夜一定能睡得很好。
我的爱人,纵然你忘了从前,纵然你无法相信,纵然你有了新的身份……亲爱的,我要你再爱我一次。
戈图醒来的时候,身旁没有人,正在他怀疑风予诺是不是乘夜逃掉的时候,厨房里传出瓷器“亲吻”地面的声响。
一个脑袋从门后探出来,贼兮兮地瞄向床铺,发现他醒了,黑发青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吵到你了?我马上就好。”
戈图看着他腼腆地一笑,然后又缩回脑袋,继续他“马上就好”的千秋大业。他怎么觉得这种情景简直就是新婚夫妻?冷汗,脑袋睡胡涂了,他翻身坐起,顺手拿起床柜上的烟。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居然是他最喜欢、而市场上又很难买到的Miracle.烟雾中,纤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烟身,红色的火心在空气里明暗……那是谁的手?奇怪,他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心烦气燥地掐灭烟头,他要好好用凉水冲一冲脸。
从洗手间出来,黑发青年正在摆弄碟子和餐具。“我不会做西餐,不过我记得你喜欢吃酸一点的东西。”
戈图走过去。一客蛋包饭和一锅……鱼汤?蛋包饭的小模样倒还过得去,嫩黄色的蛋面上浇着红色条纹的西红柿酱,看来还不错。只是那鱼汤嘛,颜色还真不是普通的混浊。
“哪有早饭就喝汤的?”
“不早了,已经十一点半了,应该算是中饭。”
戈图没说话,他的肚子的确饿了。坐下,咬一口半圆型的看上去肥乎乎的蛋包饭。
那个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托着脸颊,晶亮的眼珠豪不掩饰地盯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男人不自在起来。
微微一笑。“我喜欢看。”风予诺说。
他笑,他恍忽。那笑容,似曾相识……
心底的烦躁又起,他决定拿那锅看起来不顺眼的鱼汤开刀。“我不要喝那个。”
“可是我煮了好久,从早上五点就爬起来煮了。”
“乱讲!煮那么久,鱼都散架了。”
“好嘛,我承认,是没那么早,但我至少煮了两个钟头了。”他竖起两根指头在他面前晃。
戈图犹豫几秒钟,终于赏脸地喝一了口。咸淡把握尚可,但汤里有股腥味。“这鱼不新鲜。”
“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不过我也没放几天。”那鱼还是他的新邻居Sherry送给他的,因为懒得弄,他一直都没吃。
当戈图把那锅不太新鲜的鱼汤喝掉一大半的时候,那尾沉在底下的鱼终于“露面“了。眼皮惊跳,戈图当场呆掉。“你为什么没把鱼鳞弄掉!”
“鱼鳞?”风予诺不解。“鱼鳞要弄掉的吗?”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鱼里面的内脏你都没有拿掉。”男人的声音稳中带颤。
“应该……”风予诺不好意思地笑。“应该是没有拿掉哎。”人家是第一次弄鱼嘛,有点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滴。
男人眯缝起眼睛。“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
男人很想站起来掐那人的脖子,但他的洁癖情结在他的胃里有了强烈的响应。冲进洗手间,不光上吐,而且下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