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惊疑地问:“你是谁,周南南?”
葛晓佳听到这三个字,也跳起来。
“叫阮志东来同我说话。”
“他不在此地,你找错地方了。”
“好,我知道你们一家合在一起欺侮我。”
“他不在,我不骗你,请你控制自己,不要无理取闹。”
葛晓佳忍无可忍说:“小丹,挂断电话,同这种人有什么好讲。”
丹青立刻收线。
但是电话铃不到一刻又响起来。
葛晓佳冷笑,“失心疯!”
小丹连忙拔掉电话插头。
“他人在哪里,你可知道?”
小丹叫苦,“周南南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大门咚咚咚敲响,丹青心惊肉跳,“这会是谁,三更半夜。”
“不管是谁,叫他即走,否则拨三条九。”葛晓佳斩钉截铁。
小丹到防盗孔一看,“是爸爸。”
“不准开门。”
小丹左右为人难,怪叫起来。
“这是我的公寓,我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把我惹毛了,逼虎跳墙,我拿大菜刀砍他。”
丹青只得大声在门内叫:“父亲请你快走。”
“我走投无路。”
丹青大喊,“此路不通。”
葛晓佳一手推开女儿,拉开大门,一心要与前夫论理,门一开,她呆住,只见阮志东一脸血污,垂头丧气,衣冠不整,似一条狗似靠在墙角。
“看丹青份上,让我进来洗把脸,这个样子,叫我到什么地方去?”
“发生什么事??”葛晓佳惊惶失措,打开铁栅。
倒是丹青心绪清,没好气的说:“开头口角,继而动武。”
葛晓佳恍然大悟,冷笑一声,“可叫你碰到定头货了,活该啊活该,你莫以为天下女人都象我,吃了亏暗哑忍,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声张半个字。”
阮志东垂头丧气的进门来。
“报应,报应。”葛晓佳一直不停嘴。
丹青拉拉她衣角,“妈妈,算了。”
葛晓佳吁出一口气,坐下来,斟杯酒,点支烟,忽尔笑了,“真舒服,今天天气真好,清风徐来,凉飕飕,妙不可言。”
“妈妈,”丹青央求,“别这样,他已经受够。”
“有乖女儿替他着想,他还算命大。”
阮志东假装听不见,在卫生间洗刷。
那周南南养着好长的指甲,抓得阮志东一脸血痕。
丹青取了一管消炎镇痛的药膏给父亲。
“你怎么见人呢?”
阮志东咬着牙关不出声。
葛晓佳走过来,看着前夫,又愉快的笑了,她是真的高兴,装都装不出来,一边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若谓不报,时辰未到。”
丹青见母亲乐成这样,忍不住也噗哧一声笑出来。
阮志东见她母女俩都笑,也只得苦笑。
一家笑完了,阮志东招供,“起码一个星期不能上班。”
“什么深仇大恨,把你伤成这样,”葛晓佳说:“有谁要动手,那人还真应该是我,可是我宁可忍得内伤,也不施毒手。”
阮志东只觉得话中尚有许多余情,不禁羞愧得低下头来。
丹青问:“世为了我的学费吗?”
“不,不是这个。”
“既然与我无关,我就安乐。”
葛晓佳下令逐客:“好了,你可以走了。”
阮志东万分不愿,也没有理由再逗留下来。
还是女儿替他解围,“我做一个面给你吃。”
他跟女儿到厨房。
丹青轻轻说:“父亲,还记得你说过什么?你说人人有权,追求更好的。”
阮志东捧着热茶,怔怔地,不回答。
“真的是更好的?”
阮志东象具石像一般。
“真的为了更好的,可以放弃一切道义?”
阮志东叹口气,“我不饿,天晚了,我还是走的好。”
丹青手上拿着面,却没有挽留父亲。
他开门走了。
葛晓佳关了灯,在黑暗里吸完手中的烟,一点猩红的火星,时亮时暗,终于消灭。
开头的时候,丹青也希望父母可以复合,时间越久,越觉得没有可能,也无此必要,他这样伤害她,叫她如何若无其事地以德报怨。
葛晓佳说:“他至少快活过。”
“会吗?”丹青说:“我不相信,总会内疚吧。”
葛晓佳笑,“丹青,你还小,不知道,他们不会惭愧的。”
丹青恻然,想到顾自由。
第二天睡醒,反正没事做,她去看她。
已经好多了,靠在枕头上,眼睛看着窗外,一张脸十分清瘦,但肤色已抖掉那层灰暗。
“自由。”丹青唤她。
“呵,你来了,”她连忙欠身,“丹青,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小丹按下她的肩膀,“快躺着,别动,少说话。”
顾自由握紧丹青的手,丹青只得把带来的一盆植物放在茶几上。
她说:“我太愚蠢了。”
丹青叹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自由低下头,“我现在都想通了。”
丹青说:“要是真有什么事,也太叫大家伤心了。”
“你放心,断然不会再发生。”
“这样才对呀。”
顾自由看着碧绿青翠的植物,“这叫什么?”
“生命之光。”
顾自由笑,“真的?”
“如假包换。”
她紧紧拥抱丹青。
丹青坐了一会儿告辞,留学几本画报杂志。
在走廊处,碰见林健康,丹青避开,不想相认。
“丹青。”他却看见她。
“自由怎么样?”他问。
“很好。”丹青正眼也不看他。
“我是刚刚才知道的,立刻就赶来了。”
“是吗。”
“我知道你们都怪我。”
丹青不愿意多讲,只是厌恶的答:“言重了。”
然后绕过他,走下楼梯。
停车场上那辆红色跑车耀眼触目,丹青很想掏出一枚硬币,在车身上划长长一条花纹,以示敬意。
车上坐着林健康的新欢,看到丹青,她打招呼。
“我认得你,”洪彤彤挑衅地说:“你是咖啡店的女侍,不在店内倒咖啡,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丹青想伸手扯她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踢上两脚。
想归想,却没有动手,连话都不说,就走远了。
稍后丹青同海明讲:“一个人到了那种地步,教训是多余的,省点力气算了。”
海明只是苦笑。
丹青嗒然,“浪费了我的伶牙俐齿,没有表演对象。”
在海明眼中,丹青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一举一动,都是最最可爱的。
精致的小面孔,爽辣的言辞,明快的性格……都是上上之选,最不好的地方是她一厢情愿要把他介绍给她的好同学。
“夏日浪漫史永远不会持续。”丹青说。
“为什么?”
“秋天一到,气温下降,头脑马上清醒,各忙各的去了,哪里还有空闹恋爱。”
“你真悲观。”
丹青笑。
下午,母亲自写字楼打电话给她,“小丹,你娟子阿姨有一只金网线晚装手袋,我问她借用一次,劳烦你有空帮我去拿一拿。”
“今天有约?”
“是。”
“我马上去。”
咖啡店休息,丹青有点怀念老顾客艾老夫妇。
这还罢了,乔立山呢,多日不见,亦无从联络,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过。
丹青盼望娟子咖啡室速速恢复营业。
她按门铃。
来开门的是胡世真,丹青打个突。
“阿姨呢?”
“她出去了。”
“我来拿一包东西。”
“不进来吗?”
丹青犹疑片刻,进店堂去。
“包裹在楼上。”
“劳烦你取下来。”
胡世真耸耸肩,走上楼去。敲钉声已经停下来,装修工程看样子经已完毕,这个老胡是住定在这里了,世上部如意事常八九。
丹青无聊地把玩桌上杯盖,取颗方糖,放进嘴里。
胡世真下来,把纸包递给她,丹青打开,验明正身,便站起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