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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以这样继续走,走过长廊,走下楼梯,走出医院,走出这十二年的人生历程--走向一个可以飞的未来。

  她到了廊窗前,遥远的青峰路是山里银灰的一线,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坐落在尽头的那幢百年古宅。她的心起了一阵牵痛,跌入一股强烈而哀愁的思念中。她一惊,从窗边後退,急急回转。那股情绪,都不敢分辨。

  宛若匆促到护理站取了冰块回病房,还没踅过转角,就听见房门口一阵喧闹,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说:

  「你们没有权利不让我见她!」



  众人七嘴八舌的拦阻和反驳,有人喊著叫警卫,护士奔过来调解。宛若整个人惊悸起来,背贴著墙,双手变得和那包冰块一样冰凉,一颗心却像跑马似地在胸膛里冲撞不已。

  李弃仍在那头坚持要见她,沸水似地激动。宛若想跑过去,又想躲起来。但是很快的她连自己做决定的机会也失去了,立芝忽然出现在转角,一发现她,立刻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苍白紧张,猛对她摇头。

  「爸爸妈妈叫你不要理那疯子!」

  宛若被立芝紧紧抱住,然而她一直没有动的意思,她的影子在对面光亮的瓷砖面上冻住了,只有李弃低抑的吼声震著她,震著她,把她的心整个都震碎。

  有人一再威胁,「叫警卫!叫警卫!把人撵走!」

  李弃喊著她的名宇,「宛若!宛若,你出来!」



  她僵在转角,一直到医院的两名警卫来把李弃架走,护士把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赶回病房,而苗家立刻和医院协调换房间。

  从那时候开始,宛若成了一具木偶,由著人安排。苗家透过关系把立凡转入门禁森严且不对外开放的私人病房,宛若也受到更严密的保护,除了待在病房顾守立凡、足不出户外,索性连苗家也不回了,由立芝帮她收拾了些衣物用品,暂时住到苗家一个亲戚那儿,出入医院皆由人护送,做得滴水不漏,绝不让李弃有机会触及宛若,再来干扰。

  宛若一心记挂立凡,企望他早日有转机,此外的种种全顾不得了,苗家要她怎麽做,她就怎麽做,没有任何自己的意思--或者说她认同苗家的做法。

  她应该忘掉李弃,志掉曾与他有过的一切纠缠、温存和撕痛。她像个女权运动者那样坚决自信,准备把一个她从来就忘不掉的男人忘掉。

  结果很快就发现她被打败。

  这天晚上九点多,亲戚驾车载宛若回家,让她可以好好洗个澡歇一歇,她已在医院足足待了一个星期。宛若疲倦地立在路旁,等候亲戚把车驶人车库,她连抬起头来看看月弯儿的力气都没有。

  一部车幽忽开到宛若身边,她只知道有个人俐落地自驾驶座跳下车来,来不及看清楚,就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推进车里。

  她听见苗太太的表弟在车库大叫,「喂,你做什麽?宛若!宛若……」

  车门「砰」一声关上,宛若还在那儿昏头昏脑地挣扎,引擎吼一声,车子立即呼啸而出。

  宛若赫然明白--她被人绑架了!

  第八章

  宛若没办法原谅这个绑匪。

  他不该挟持一个累得只巴望有座浴缸泡个澡,有张床睡个觉的可怜女人,不该一味眉开眼笑,轻松得好像只是要邀她上山看花季!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百是她下定千百万决心要忘掉的男人。

  李弃!

  宛若奋斗了半天,才从驾驶座旁的位子坐起来,回头张望,苗太太的表弟挥动双手,从车库追出来,已被甩在大後头了。

  她冲著李弃就叫:「你这是在做什么?」

  车快得让她头晕,暗橘子色的路灯光一波波筛进车内,李弃偏头对她露出一个很酷的微笑,宛若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就像疯了一样的快乐起来,整个心填满了见到他的欣喜。

  她不能相信自己有这样思念他!她一直在按捺自己,按捺任何与他有关联的记忆,她发过誓,赌过咒,不要再想到这个人--难道那都只是白费力气吗?

  宛若不由得气恼心虚,越发锐声地责问:「你到底在做什麽?这算什麽意思?」

  「带你走呀。」他掌著方向盘,甜甜地说。

  她七天没看到他了,七天,和他像隔了一个世纪活著,现在他就在她的眼前,只消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他,肩膀、下巴、双唇……他还是一样上样的无赖,可恨与可爱。如果她不稍微自制,她会一头就往他怀里栽。

  宛若假装嗔怒,拉下脸诰道:「用抢的吗?像个土匪?」

  他用一种非常客气的口吻道:「他们把你押著,千方百计的藏住你--又是换病房,又是到亲戚家住,就是不让我见你,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这麽一说,使得宛若的头脑恢复清楚,回到她的世界。「不关他们的事,这是我的意思,」她偏袒道,咬咬牙,用决绝的口气说:「我不是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的吗?」

  李弃的嘴角依旧是那点不在乎,放纵的笑。「我有说好吗?」

  你绝无法和一个自大狂在这种事情上辩论。宛若气给,不由得鼓起脸来骂道:「你还有什麽坏事没做过的!你要把我载到哪里?」

  「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见他说得认真,宛若渐渐感到事态严重,她说:「我哪里也不去,你快把我送回去。」

  李弃摇头。「说什麽我也不会把你送回那个火坑。」

  宛若发急起来。「你在胡说什麽!我不跟你到任何地方,停车--否则我跳车!」她伸手去抓车门把手,哪知车门卡得牢牢的,怎麽也扳不动。

  李弃优闲地向她解释:「车门动过手脚,你打不开的--你现在插翅难飞,乾脆舒舒服服坐著,车後座有吃的,有喝的,也有酒,自己来,困了就休息,路很远,目的地到了,我会叫你。」

  宛若冒烟地瞪他半天,然後说:「你是玩真的?」

  他咧开一口莹白的牙笑道:「只有不了解我的人,才会总以为我是来假的。」

  宛若咬住下唇,她至少了解他一点--他带有匈奴的血统!

  她傻到想对绑匪动之以情,「立凡的情况没有好转,我不能离开他,他需要我--」

  李弃嗤声一笑,「任何病人都不需要一个累得一张脸成了破拖把的看护。」

  破拖把?宛若几乎要凑到车镜前面去检查她的脸,然而她的确是累了,痛苦地暗自叹气,而李弃继续在批评,十分不屑。

  「搞不清楚你们在想什麽--一大家子不分日夜守在医院,索性就在病房扎起营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得,弄得疲惫不堪,又於事无济,这是何苦?」

  宛若辩解道,「苗家一家人平日感情亲密,一向同进同出,立凡出了事,家人守著他不忍离去,那也是真情。」

  李弃又是一嗤。「有真感情未必要死守在身边,死守在身边如果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那也不叫真感情--那可能要叫依赖、无助或脆弱。可笑的是,你们在关头上没办法照顾一个真正无助的人,反而还要依赖他!」

  宛若无言以对。

  李弃放柔了嗓子道:「暂时离开一下,对你有好处,相信我。」

  「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李弃又侧过头,慢慢对她一笑,这回,他的笑意里包含了一些较复杂的意味。「那麽我只好用强的了。」他腾出一手把她的手拉过去,吻她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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