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湛九霄的话,皇赢楚有些怒气,不过人各有志,他不会阻碍别人的前途,但也不允许有人碍着他的未来。“听你所说,你是倾心于我皇兄?”
想了一会儿,湛九霄大胆地道:“是的,因为大殿下的作风比较利于天下苍生。虽说已改朝换代,但人民所处的环境依旧未变,不会因天子的替换而有所更动,他们照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从不间断。可是,去年的天灾不断、盗贼乱窜,导致民不聊生,那些困苦等待明君出现的人民,要的正是像太子殿下那样的人,而非二皇子。”
喀的一声,皇赢楚手中的杯子碎了,脸上神情平静无波,像极了可在转瞬间吸纳一切的广阔深海,深不见底,十分冷冽。
照理说,在湛九霄的直言不讳、出言忤逆他之后,他可以立即杀了他泄恨;不过他也考虑到他所说的实话,这些话不是没人对他说过,只是曾对他告诫的人已全让他处死,从此没人敢再谏言,而湛九霄是当下仅存的唯一。
于是,他忍住气,他要的是更长远的未来,而非现在。
他要的是王位、是天下,是所有人的臣服,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一声碎裂,着实让湛九霄冷了心。没错!他此刻是在冒险。如果说真要成为皇赢楚的臣子,那势必要让皇赢楚彻底了解他的为人处事,否则难成大事。
若不行,那他宁可命丧于死,也不要成为千夫所指,遭万民唾弃。
皇赢楚也察觉到湛九霄是在考他,他笑了笑,“你这样说,更教我想要你了。湛九霄,来我的‘恕庭宫’吧!我定会让你从此改观的,是昏君还是明君,就由你用你的感觉来确认。”说着,他忽而口气一敛,十分严肃地道:“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另一个就毋需我多作解释了吧!聪明如你,该晓得如何明哲保身才是。”
两个选择——死,或者投效于他。
湛九霄低头忖度一会儿后说:“九霄了解了,但可否请二皇子答应九霄三个请求?”
“请求?好,你说!”皇赢楚思量了会儿后道。
“第一,请将上苫老人隆重厚葬;第二,无论以后九霄的所作所为是否有触怒你,都请放过九霄以外的人,切勿迁怒;第三个请求,请让九霄暂时保留。”无论自己做错什么事,他都不能影响到他身边的人。
“如果不是要将你纳入,也许,我还真会杀了你呢!”他们未曾谋面,湛九霄竟对他的作风如此了解,那种仿佛被人窥视内心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厌恶。
对于可能阻碍他前进的人,他都会斩草除根,连他的亲兄弟也不会例外。所以如果有一天湛九霄也成了他的绊脚石,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情,绝对会亲手杀了他。
“那么,九霄从今以后,绝对尽心尽力辅佐二皇子。”皇赢楚的话算是给了他承诺,那他也要回以诚心。
皇赢楚冷笑,“很好,话是你说的,假若有天你真背叛了我,到时,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向来就不信承诺,连现今最忠于他的李将丞,也不过是个与他有五年之约的陌生人罢了,今年是与他约定的最后一年,所以他非趁这时候得到王位不可。
多么无情的人!
皇赢楚凛冽无情的声音直冷进他的心底,他觉得皇赢楚真的是一个令人打从骨子里害怕的人。
要不,就是个让百姓拥戴的明君;要不,就是个遗臭万年的暴君。
皇赢楚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就端看他的作为了。
* * *
一场骤雨过后,扫尽乌云、阴霾尽退,恢复之前的晴空万里。
残存的雨落在屋檐上,形成恼人的声响,至少听在皇赢楚的耳里是嘈杂的。向来他就没有欣赏大自然的优闲,打一出生,他的时间就是花在学习上,对于其他的一切他都无暇顾及,因为他要的是“臣服”,所以要致力于“帝王之学”。
他也深信唯独他自己才是王位应当之继承人,只有他配坐上王位。
在他出生那天,有名相命师忽然出现,指着他说:“他乃妖星转世,有魅惑人心之能,将来绝对会在皇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甚至还有可能威胁到亲爹。切记,勿将此童留在皇家。”
当时,皇龙政还只不过是地方之霸,皇赢楚出生那天,他还远在外地,所以没能赶回探视。
听见相命师这番话的人只有刘氏和几名婢女,而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的刘氏便下手杀了她的贴身婢女,就此杜绝这秘密传出。
为了亲生儿子的未来,她只好自己背负这诅咒般的秘密。就在皇龙政登基后,被封贤后的刘氏自缢,而那诅咒也只剩皇赢楚一人知晓。
皇赢楚自小就聪明绝顶、目中无人、睥睨一世,有天生的领袖魅力,他的举止言行都在在显示出他的不凡与威严,让人无法不从。
在他十八岁那年,他心中已有了一个决定,他要纵横于皇朝,创造出一个传说,属于他自己的传说,永远不灭!
偶然间,皇赢楚微一偏头,竟瞧见一只黑鹰在天空遨翔,他看着不禁露出微笑。
湛九霄步出屋外。
“雨停了。”他的背上有着一包布袋,里面全是他重要的书籍。
“嗯。这里常有雨?”
湛九霄深深吸了口气说:“不常,今天是难得。”
“也许是在感叹你要离开了。”皇赢楚忽然说道。
敏锐的湛九霄听出他的口气中有几许感叹,他下意识地轻轻伸出手,向前摸索,直到碰到皇赢楚的脸。“二皇子,你的气息好乱,何事困心?”
皇赢楚不禁一震,他是如何看出他的心思呢?
他才这么想,湛九霄就很自然地解释:“失明的人对身边的事向来都敏感。”
“那你认为我为何事困扰呢?”他反问。
湛九霄的手不知怎地竟没放下,而他也忘了训他,只是就这么任他摸着,因为他手的触感还不错。
“恕九霄愚昧不知。”
他轻哼一声,湛九霄若愚昧,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去跳河了。
皇赢楚没说什么,直接拿走他的布袋,“你这一大包是什么?”
“启禀二皇子,这是九霄平日所著的书籍,对九霄很重要,非带走不可。”
“看不见的你……会写了?”他疑惑地问。
“不,是我的婢女秋莲代为书写,她识字的。”
上山前,他曾在半山腰看见一名年轻女子,那应该就是他的婢女。
“只有这包也好,省得麻烦,没其他重要的吧?”皇赢楚把布袋捆好,重新塞回湛九霄的怀中,接着,他打横将湛九霄抱起。
“二皇子!”脚突然离地,让湛九霄感到些微的害怕。而且男人相抱,是不合礼数的!
“下山的路湿滑,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有什么损伤,我还没好好利用你呢!”如果不能物尽其用,不就白费他这番苦心?
“二皇子,这样的工作可以请下人来做,请不要如此,这会折煞了九霄。”面对皇赢楚的“亲切”行为,他不能习惯。
“我说了就算,不必告诉我要怎么做。”湛九霄身轻如燕,皇赢楚丝毫感觉不到重量,这么瘦弱的男人,出生北方的他很少见到。
“是。”湛九霄聪明地不再多言。
“走了!”
皇赢楚轻声一喊,纵身跳下崖谷,即使抱着湛九霄,他依然犹如疾风迅雷般掠过山边,借力使力,似蜻蜓点水,最后安稳地停在山脚卜,那里早巳有人在等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