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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在另一 个男人身上。

  「他没事,只是皮肉伤,」惟刚赶忙说明,让她安心。「他很激动,他把我当成绊脚石,

  甚至想赶我走。」

  这下,约露真的僵住了,惊异且着急地看着惟刚。他把她拥紧,沉重的语气中蕴着急迫,



  「我知道妳不爱他,可是妳对我总有那么一 点情愫、一 点心意吧?我知道,我感受得到,

  是不是,约露。,我不是一 厢情愿的傻子吧?」

  街灯的光落在约露的眸心,使得她盈盈如泪,她的下唇抖颤着,靥上先是一 阵白,然后

  一 阵红。她摇头哑声道:「我──我才是一 厢情愿的傻子,我迷恋你迷恋得这么疯狂,这么

  痴迷!八 年,你能想像吗?光凭一 张半毁的相片,我竟然爱你爱了八 年!」

  「那么跟我走,约露,」他一 双大手急劲地抓住她胳膀。



  「我没办法解释

  为什么我对妳的感情这么强烈,我只知道妳对我是太重要了,在遇见妳之前,我从没感

  受过别人所谓人生的甜蜜、人生的满足,有了妳,我总算尝到做个男人那些最美好的感觉─

  ─我爱妳,约露,跟我走,跟我一 起共创人生,共享人生。」

  浓烈的甜蜜涌进约露的心房,她却好似遭到盐酸腐蚀的骇然挣脱他,苍白着脸倒退,连

  连摇头。

  「不,不,不可能!你还不明白吗?你对以霏,对我家所造成的伤害,那是怎么也弥补

  不了的,我又怎么能够把这一 切拋诸脑后,一 笔勾销?你可知道,以霏的日记摆在那儿,

  总像个噩梦,在在提醒我,你对她的始乱终弃──」

  「可是我并不是──」当下他只要把话说完,所有他为惟则背负的冤屈,顷刻就会一 扫

  而空。可是约露就不能无论如何的原谅他吗?就算薄幸的人真是他,就算他真的负心过,难

  道他是一 错就再也不能回 头?

  「妳说妳爱我,」他痛苦地改口道:「却斤斤计较我从前的不是,妳的爱是这样偏狭、这

  样封闭、这样没有容量吗?」

  惟刚的一 番质问却像诋毁,约露听了惊栗而心痛,她昏了头的忿然发怒,叫道:「是的,

  是的,是的!如果你亲眼看见你至爱的姊姊死在你面前,如果你的双手曾经染满她的鲜血,

  如果你的家庭从此粉碎,你就会和我一 样──偏狭,封闭,没有容量。」

  惟刚感到一 阵矢血似的昏虚。他们都一 样,他们都在他身上贴上标签,以此来排拒。

  叔婶因他不是己出而弃嫌,约露则念念不忘他是罪人──他们都不能,也无能,因为他是他

  而爱他。

  忽地一 部夜归的车,像头冥顽刚愎的怪兽,自街的一 端向他们横冲过来。

  两人各自向后闪避,车去后,两人立在原点默默相望,见到的只是烟尘外,彼此暗淡的

  脸。

  「妳知道吗,约露?」末了,惟刚幽幽道:「在我的爱里,没有以霏,没有鲜血,没有其

  他──只有妳。」

  语罢,他蓦然回 首,一 上车即阑珊去了。

  ***

  一 周之后,方惟刚孑然离开方家同见飞。

  尾声

  他走了。公司上下哗然。在编辑部,即使是男员工,都挂着红眼眶。但他看不到众人栖皇的泪光。

  ***他走了。约露的心成了一 口枯了的井,冰冷空洞死寂。从那天起,她的眼睛望出去的,也俱是灰的、暗的、没有一 丝的颜色……***他走了。老人镇日坐在庭前的风中,不畏冷冽,或是压根没有感觉。那几天,天空偏是异常的碧蓝,把老人的脸孔托得益发是槁木死灰,一 头白发在光天下宛如霜冷的芒花。而他,总像在想着很远很远的从前……「老爷子,老爷子,用饭了。」罗庸在门边喊得苦口婆心。

  这已经第三 回了,老人依旧纹风未动。

  惟则向罗庸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向老人的座椅。刚拆线的额角仍有着嫩嫩的线纹,但他却特别显得神清气爽,或许是令所有人伤心的事,对他是有利的吧。

  「爸,回 屋子吃午饭吧,尝尝罗庸的韭黄炒鳝。」

  「我没有胃口……」

  「爸,」惟则扶着椅侧半蹲下来,带一 丝愉悦口气的柔声道:「公司里的情况井井有条,不受惟刚离开的影响,您尽管故心好了,何况还有我呢,是不是?」

  「不一 样了,再也不一 样了……」

  绍东这样的反应,使得惟则顿时惊疑起来。不仅仅绍东从不曾表现得这么脆弱,更因为他的表情话意,都是一 反寻常。由是用更柔和的口气道:「爸,我可是卯足了劲在学习公司的事,你不会是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信心吧?」

  「你……不是我儿子。」

  「爸!您在说什么?」惟则闻言大惊。

  「你不是我儿子,」绍东的声音低靡,竟有种悔之不及的痛苦。「惟刚才是─惟刚才是我的亲生儿子。」

  三 十 年前,那娃儿声嘶力竭的啼哭声,又传入绍东耳中了。秋瑚不是坏女人,不过是心眼偏了点。临盆三 日便抱了一 对酷似双胞胎的堂兄弟新生儿回 了家。兄嫂骤逝,印刷厂是绍东一 人独撑,事业刚起步,没有余裕给秋瑚找帮手,两个新生儿也是她一 个女人家独立哺养。她,总是偏爱自己的亲儿,那个大的,不是她怀胎生下的,说什么也殷勤不了。可是绍东又怎么忍见大哥的遗孤,被弃于一 旁?兄弟俩父母早亡,大哥拉拔他长大,车祸中救他脱险,己身丧命火窟,手足之情尚能有过于此吗?

  绍东深谙妻室的性情,惟则一 日为绍午之子,便得不到秋瑚的温柔慈爱,一 晚,绍东趁秋瑚入浴,悄悄把摇篮里两名男婴连同衣饰对调过来。

  惟则成了绍东与秋瑚之子的那一 日,惟刚成了伶仃的孤儿──他与双亲的缘分,只有短短七 天。

  三 十 年,绍东铁着心,把牙关咬出血来,瞒住秋瑚。秋瑚到死都不知她搂在胸口,百般疼爱的孩子,与她根本没有血缘,她真正的亲儿却给她始终冷落在一 边。她给自己的自私和狭隘做了最残酷的惩罚。而绍东只知万不能、万不能负了大哥的恩义……三 十 年前,他失去亲生儿子。三 十 年后,他再一 次失去亲生儿子。

  ***约露对镜愕然──镜里一 把削瘦成桃尖的下巴,一 双玲珑洞大的双眸。谁说她和以霏是两个模样的长相?眼前这张脸不正是活脱脱以霏的胚子?

  穷愁无聊的周日闲午,母亲把一 盅热热的桂圆粥端进房里,百般哄约露吃了。她赫然发现到,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母亲在打理一 切,回 过头来照顾她了?她汗颜地步出房间,见母亲倚坐在藤椅上,正就一 匹米白的麻布,缝上一朵朵小巧的梅花结,看来是在制一 面小帘子。

  「我不知道妳又开始做这些了,妈。」约露慢慢在母亲身边坐下,把桌上一 只装了各色饰结的藤篮拿过来端详。

  「闲来无事嘛,」母亲笑道,挨过来从篮中挑走一 只8字结。「惟刚送的这把线,颜色鲜亮,又不札眼。」

  惟刚。约露的心又刺痛了一 下。她望着藤篮,咽喉一 梗,双眼变得模糊。不能提到他,不能想到他,否则泪珠儿便要一 颗颗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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