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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留这一 个。

  没有名姓,也没有住址。惟则叹着气,把她带回 十 一 楼他的房间,他不愿把她交给别人处理,又懒得费事去查明她的住处,送她回 家。

  她已是昏昏欲睡了,一 双密匝匝的长睫毛,梳到了醉后嫣红的颊上。

  惟则搀扶她上床,犹豫了一 下,把她身上的小礼服褪下。



  她穿着绸白连身底衣,肩带下一 双白腻腻的手臂,缀一 二 浅浅的小雀斑,可爱,但更撩人。惟则洗了澡出来,听见小醉美人竟打起呼来了呢。他抿住笑,过去把她的发丝从腮边拂开,端详她半晌,然后熄灯上床。

  他在她身边静躺了片刻,忽焉又亮灯起身,摸摸索索从购物袋里搜出那只玫瑰香精,拆了头,挨到床后,悄悄撩起她的头发,在她耳下和胸前各注了几滴。一 股花氛从她的娇躯上漫漫荡开来,千百朵玫瑰在剎那绽放。

  惟则重新躺下,这回 他伸臂把身边的人儿轻轻揽住,下巴靠上她的肩,吸一 口香息进肺腑,悠然合上眼睛。

  他有一 种回 到家的感觉。

  ***隔日上午十 时,惟刚把成经理和文具部一 名主管留在饭店大厅的皮沙发座上,领着罗庸,径上十 一 楼。电梯冉冉而上,他感到轻微的昏眩。

  那是他终宵未睡的缘故。酒会散后,他为了婚讯一 事,和梅嘉缠斗了一 晚上。梅嘉狡猾妖媚,在策轩房里,当他的面把衣服脱得净光,只剩一 套紫缎子底衣裤,嘴上直嚷累了,要上床睡觉,眼梢底却一 味瞄着惟刚的动静。她打好了算盘,要嘛就把惟刚勾引下来,正好生米煮成熟饭,否则他避嫌而去,她也好有个思考对策的余裕。



  她大约没想到惟刚也有这么强硬的片刻,被逼问急了,把手上一 柄黑底描金叶子的梳子一 丢,恼着回 道:「全是方伯伯的安排;酒会上宣布,中秋节 完婚,他的兴致才大呢!你不懂女人心也就罢了,老人家的心情你也摸不出来吗?

  他巴望你─什么?为什么没有事先和你提到?你叔叔一 番心意,都替你张罗好了,免得你公私两头忙,我们这样为你,你还不懂吗?」

  惟刚姑且不迫究梅嘉这番说辞的真假,但他明白告诉她,他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对外人也就算了,对她及绍东,这个误会可不能不解释清楚。

  梅嘉嘤嘤哭了一 场,居然没有平日泼辣的反应,惟刚也就带了几分歉疚地陪着她。最后,她提出一 个要求──暂时不撤消婚讯,也别对他叔叔提到,给她一 点时间缓和缓和,她总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身的,谈论婚事这般出尔反尔,只给人看笑话!

  惟刚叹气,这一 点他是做得到的,他本来就不愿伤害梅嘉。

  他回 房昏沈沉躺到天亮,赫然想到今天他得赴大阪和日商ToDo签约合作开发旅游精品的业务,十 二 点的飞机!

  他才跃下床,罗庸就来敲门,说是老太爷一 早发现惟则没有回 家,很是气急,要惟刚立刻去找人。惟刚匆促收了行李,赶到公司,多亏了施小姐的能干机伶,不到半小时便查出惟则的下落。惟刚遂在赶赴机场之前,先绕到饭店去寻他堂兄,罗庸也跟了来。他足足花了五 分钟的功夫,才把他堂兄的门给敲开。惟则着了棉白背心,杏子红的短裤,眉眼间还爬着惺忪的睡意,他甩着一 条茁壮的手臂,好像是把膀子能睡僵了。惟刚跨入房间,即嗅到一 抹旖旎而诡异的香气,不该属于这里,却又在这里。他左右张望,一 望见床榻,头颅内轰然一 响。

  床际上那拥着粉橘色厚茸茸被毯的,不正是他朝思暮念的女孩吗?

  约露!

  惟刚觉得整个脑子充塞着核弹爆发的蕈状云,浑沌无法思考,一 切是反射动作。他一 把揪住惟则怒吼,「你把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嘿,老弟,你疯啦?」惟则讶然叫道,挣扎不开。

  「她怎么在这裹?你对她做了什么?可恶,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惟则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幸赖门外的罗庸赶进来,帮着把他发了狂的堂弟给拉开。他避向后去,说道:「冷静,老弟,我没对她做什么,昨晚我在大厅碰见这女孩,她喝醉了,神智不清的,酒会又已经散了,找不到人处理她,我只好把她带上来,让她睡一 觉再说──情况很单纯,什么事也没发生。」

  床上的约露早被这一 阵喧嚷惊醒,抓着毯子坐起来,似懂非懂茫然望着眼前三 人,骇异程度绝不亚于惟则。

  惟刚一 箭步跨过去,把她从床上拖下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往外拉。「走,约露,我送妳回 家。」

  约露像具布娃娃似的被拽到了门口,才霎时清醒过来。一 清醒心头便是一绞,想起惟刚与梅嘉郎才女貌的婚事,她含恨地、赌气地用力摔开惟刚的手。

  「方社长,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回 家。」

  「约露─」惟刚又急又怕,伸手又是拉她,她却一 闪,躲到惟则身后。惟刚的面色紫涨,忽腾腾望向堂兄,火气再度攻向他。

  「惟刚,这位小姐不会有问题的,你还要赶飞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罗庸一 边劝─边拉,硬是把惟刚架出门去,又掉头对房里喊,「老大,我一 会儿上来接你,老太爷在家里等着。」

  惟则揉着被堂弟拧青了的胳臂,吁一 口气,上前把门关上。他回 过身,与约露隔了一 道段落对望。那张在冷气房初醒的脸蛋粉白粉白的,一 双眸子艳炯炯,黑里透着晨霜般的光。身上只一 衫底衣,却没有忸怩的遮掩,只是庄重,严谨地肃立在那儿,像那些个希腊女神像,再是身无寸缕,也是尊贵俱在的令人不敢狎玩。

  「你刚刚对惟──社长说的,都是真的?我醉了,我只在这儿睡了一 觉?」她镇定地问。

  「句句实话──昨晚我见妳傻傻站在楼梯上,话也答不上来,这才把妳架上来,让妳歇一 夜再说。妳一 躺,就开始打呼,我自己也累坏了,倒头便睡,一 觉就到天亮。」惟则这辈子是从来不需要向人费唇舌解释什么的,但这女孩立在那儿,等待他的回 答。她脸上那份专注端凝,有种姿色所不及的美丽,突然令他敬畏,令他必须以礼相待。他不是个欠礼数的人,但也从来也没按过礼数做人。

  「我睡觉才不打呼。」约露傲然回 道。

  「哦,妳打呼的,而且还响亮得很。」惟则摊着手说。

  约露重重看他一 眼,也不再驳斥,抓了她那袭披在椅上的缎蓝礼服,径走入浴室穿衣。片刻后她出来,向惟则道谢,并且告辞。

  「让我送妳回 去。」

  「不,谢谢,我自己回 去。」她婉拒。

  「可是妳──宿醉刚醒,还是让人陪妳回 去比较好。」惟则说得诚恳,约露踌躇了一 下,忽然疲倦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我不能再麻烦您了。」她扶着疼痛的鬓,喃哺说。

  她是宿醉刚醒,也是心碎不全。想起惟刚,想起自己的纵酒,甚至有这荒唐走失的一 夜,她生命里有些东西遗留在惟刚那里,从此再也收不回 ─往后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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