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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刚却突然撤开,喘着,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她颊上漫了一 层醉红,衣带松卸,大片的酥胸裸露在眼底,正随那亢奋的呼息上下,上下的起伏。

  「你──你怎么知道我溜了进来?」梅嘉喘问。

  他不知道。他想心事想得入了神,是一 股浓腻的香味,混合着热吁吁的气息,侵向他的颈际,他才赫然醒来。

  惟刚凝着一 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梅嘉,看得她浑身战栗,又是兴奋。她激情地拉住他的上衣。「惟刚……」一 声叫得像口干的人。



  惟刚一 起立,梅嘉娇困无力,抓着他的上衣,膝盖却软倒下去,啪啦啦把他胸前一 排衣扣给拉裂开来。

  他把柔弱无骨似的梅嘉一 抱,走出书房,穿过幽暗的走廊,直上一 楼。他跨入梅嘉所栖的客房,月光斜入窗来,将垂幔、枕被和地毯上的诸般花色,映照得氤酝而暧昧。他把人抱上床,藉着月光,抖开一 床玫瑰红丝被,往梅嘉身上一 笼,话也不说,翻身便往外走。

  「惟刚──」梅嘉软着音喊他。「你上哪儿去?」

  「回 房睡觉。」

  「什么?」梅嘉把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可是──」

  他把她的话截断。「小心天气凉,可要把被子盖紧了。」



  说完,他带上房门离去。

  「可恶,可恶,」梅嘉咬牙,打的哆嗦不知是气,还是难压抑。她抓过丝枕,向门泄恨地摔去。

  ─腔春情,就随那枕头落了地。

  ***谁知道年来的第一 个台风赶得这么早,威力又是这么强!

  约露愈想愈是懊恼,端午节 也才刚过。

  怎么说,这都是约露进「风华」初试啼声的第一 篇采访稿,写的又是位音乐界的传奇女子,不能怪她求好心切,周六 下午还一 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赶稿。「妳怎么还在这儿?」

  约露的一 颗头都埋入字里行间了,突如其来的一 声喝问,把她吓了一 跳。一 抬头,方惟刚就站在走道那端,对她蹙着眉──他两道浓眉,蹙着就更浓了,一 放开来,会来纠缠人的心。

  她讪讪把啃着的笔杆子拿下,回 道:「我在赶篇稿子。」

  「妳不知道台风来了吗?」他质问──约露是一 脸茫然,他那副眉结益发是纠葛不开了。「妳没有在注意气象报告吗?」

  说真的,没有──这阵子没有。约露含糊咕哝一 声。

  「台风六 点钟已经在秀姑峦溪上岸了。」

  秀姑峦溪是吗?约露耸耸肩,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

  「台风不是往台北来嘛。」她说。

  「梁小姐,」他捺着性子说,好像她是个白痴。「台风不是往台北来,但是台北受到地形的影响,反而容易起重大的风雨,妳看看外面──」他扬手往窗外一 指。***从四 楼看台北,和从十 楼看台北,苗头自然有些不同。这会儿,约露是站在松木休闲椅旁,望着窗外。十 楼之下的都会盆地,活似个黑水塘,在呼嚎的风雨中泛着阴郁的光影。方惟刚在她身后,窸窸窣窣摸索了片刻,点亮一 缕琥珀色烛光,然后秉烛踅回 来,把烛台置于几上。

  「妳冷吗?」他问。

  约露把头一 摇,身子却犹自微颤着,她打着机伶,然而非关寒意。

  「妳最好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他温声说。

  约露低头看了一 下自己狼狈的一 身──一 袭荷白色小 A字洋装,原是十 分端雅的装束,现在却是灰一 块,乌一 块的,一 件衣服倒有半件像在泥泞里搓过一 般,看着不知有多不入眼。

  美丽是一 种幸福,却是最容易遇到破坏的幸福。

  她抬头往惟刚身上一 溜──他也好不到哪儿,他的天青条纹上衣和石洗咖啡色长裤,斑斑驳驳尽是泥巴。他一 头丰盛的黑发,湿淋淋贴在鬓上,活像落了水的狮子头。谁被一 面是有一 张小学教室的黑板那么大的广告看板,压在泥坑里,谁都不会比他们更上相的!约露心想。

  「到浴室冲洗一 下吧。」惟刚给她建议,走向壁间的黑木衣柜。「我找些衣服给妳替换。」约露立刻回 绝。「不,不必麻烦,没有必要。」她在湫溢的洋装里面挣扎了一 下。惟刚回 头觑她,只静静说:「有没有必要,妳到镜子前来瞧瞧就知道了。」他的手真长,一 把将她拉到柜门前。门上镶了一 面长镜,她骇然望着镜里披头散发的女子──她的腮边上,什么时候糊了那么一 大片土浆的?

  约露尴尬的与他在镜中交了一 眼。他抄起几上的烛台,连同手里的东西,一 起塞给她。 T恤短裤,分明是他家常的穿着。

  「这是你的衣服!」她叫道。

  惟刚的眉峰挺高来。「怎么样?」他问。

  约露的一 张嘴巴,像是石门的活鱼,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吞吐半天,才把那套衣裤抓过来,不吭气的掉头走向浴室。

  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落得台风夜里被困在这十 楼的小房间,还得穿上方惟刚的裤子﹗方才他在编辑部质问她知不知道台风来了之后,先是将她驱离办公室,一路尾随她搭电梯下楼,最后又在大厅把她截住。

  「走后门,我的车还在中庭,」他说:「我送妳回 去。」

  「不!」约露吃惊地拒绝道,摔开他的手。「不必,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回 去。」说罢,她立刻旋身往侧门走。门才拉开,一 股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粒,险险把她扑倒。她挣扎着挺出门外,风扫得人睁不开眼。不过五 六 步的工夫,她便一 脚踩着一 洼泥坑,鞋跟卡在石堆里挣脱不了。

  天知道这要命的风雨一 下来得这么急,约露午间打电话回 家时,妈也说外面的天色尚好,只是风头大了些,她是有些挂心,要约露早点回 家,约露答应不迟过七 点的。要是妈知道她方才那场飞来横祸,只怕魂都要吓掉一 半。

  回 想那惊险的一 幕,余悸还在胸口,约露俯身想拔出鞋跟,全没注意到隔璧工地的一 面巨型看板,就像快解体的苏联情势,在风雨中飘摇。

  「小心!」

  风里听到有人大叫,猛抬头,但见那面看板像个血滴子取人首级似的飒飒飞来,她便是想躲,也来不及。

  ──我死定了!

  才这么一 想,有人自后将她扑倒,用身体掩护住她,那面看板轰然倒在他们──不,那人身上。风雨都被阻隔在外,约露霎时间聋了,盲了,万籁俱静,只感触到这个把她牢牢压住的男人那脉脉的生息。

  方惟刚。

  他们遭那面看板埋了多久?三 分?五 分?感觉像有一 场噩梦那么长。最后总算是阎组长领了两名誉卫赶出来,合力把看板抬开。惟刚拉起约露,两人旋即被架回 大楼。「连麻雀都知道台风不出巢,」阎碧风在大厅寒着脸瞪着惟刚和约露,好像两人的智力加起来比一 只鸟都不如。「我现在就要关闭大楼,台风警报解除前,谁也不许再出去。」「可是我──」。

  「劝妳不要和她辩了,她比我幼稚园的老师还要严。」惟刚瞄着大步走开的阎组长,凑过来耳语,一 缕暖和的口气搔着约露颊边的发丝,痒痒的。

  约露开始打哆嗦,彷拂是余悸,又像是初惊──这个男人救了她一 命,要不是他抢先一 步,这会儿她半边的肝脑已经涂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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